泼墨文学

第19章 誓言的尽头多是失言（第1页）

张少梵拖着异常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两条腿已经灌了铅，往日里一口气就能上的五楼，今天生生歇了3回才到4楼，他感觉大此生都没有感受过如此疲惫，他现在开始担心自己即使精神可以忍受但身体可能先奔溃了。啥叫身心俱疲，啥叫万念俱灰，正值壮年的张少梵突然发现自己竟然5楼都爬不动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张少梵喘着粗气走进家门，一头扎在床上，动也不想动了，原来他雷打不动的陪孩子晚读的习惯现在已毫无精力去完成，他感觉到此时大脑的反应都变缓慢了，即使到了晚饭时间，午饭都没吃的情况下还是没有任何饥饿感，他现在几乎丧失了所有感觉。如同没了电的电池，瘫软在床上，甚至已经无力给自己充电了。

“老婆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候一起在网吧上通宵吗？我现在的感觉就像连上三天通宵。”张少梵想了半天才想到这么个相对恰当的比喻。

“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竺云宽慰道，她不知道自己的男人经历了什么，但他知道张少梵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大脑和身体都需要休息。

张少梵特别真实的感觉到自己驾车穿过了光带，然后迎面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郁郁葱葱树木，或者说是森林，但又不是那种自然野生的树木，那是一片明显被人修饰过得树木，树干挺拔，树冠端正，树木和树木之间距离相等，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绿色军阵，很是壮观，树林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条道路向前延伸，从道路上标的的指示线，可以清楚的看到一条进去，一条出来，张少梵顺势打着方向盘拐入前进的路线，刚拐了过去，前面瞬间又是一道强光幕墙，张少梵让突出起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他猛踩刹车，然后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此时又身处黑暗之中，是的刚才他是在自己的梦境，而现在他醒来了。

张少梵感觉头疼的厉害，身体骨骼也隐隐作痛，他满脑子还是刚才那个梦境，他终于看到第一个幕墙后面的景色，但还没怎么细看又出现了发着强光的幕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感觉这个梦境越来越真实了，真实到每次自己醒来都能感觉到双眼明显的刺痛，和现实中被强光照到眼睛的感觉一模一样，这到底是什么鬼。

“叮铃铃”闹钟响了，张少梵快速找到手机然后关掉闹钟。

他刚才正全身心回想刚刚的梦境，完全忘了现实世界里的时间，和自己定的闹钟。闹钟的巨响让他瞬间回到现实，现实中他可没时间欣赏道边的美景，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身下床。

张少梵简单的洗漱完后就轻轻的合上门下楼出发了。他不想打扰到家人，他也不想看到竺云那双担心的目光。他必须要自己面对、解决外边的问题。

张少梵从出门到上车大约需要走500多米，他也算测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好，一夜休息让他恢复的还不错，除了稍稍四肢稍稍有些酸痛外，昨天生不如死的疲态一扫而空了。

张少梵轻车熟路的驾车到了仓库，今天周末，货量不大，700多件，但是大件商品却有150多件，按照五一的话说，这样货量大件比注定又是苦逼的一天，这里补充一下，这个行业的配送计件收入模式是100斤的大米和一小包纸巾对于送货司机来说是一样的，就是送配送一袋100斤的大米和配送一小包抽纸挣得钱是一样的。所以大件商品的多寡直接决定了收入的上限和工作的强度，这个计酬模式看似不公平实际上却很公平，或者说很公道，现实社会里永远都有挣钱容易的，更有挣钱不容易的，分到你手里的工作强度，工作量很多时候就是随机的，包括人生际遇很多时候也都是随机得，所以对于一个送货司机每天的工作强度和收入也不会成正比，因为你的线路每家店的订货量是随机的，顾客是买箱水还是买根针也是随机的，那既然都是随机发生的，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是这个现实社会里最公平的一种模式是呢，张少梵认为这个计酬模式是合理的。

张少梵已经不想顾及大件商品数量多少了，他本能的开始搬货，码货，然后冻库拉冻品，分拣，投筐，又是一套酸爽的冰火两重天。每天这一套工作量下来，张少梵都会汗流浃背，需要大量补充一下水分，然后稍稍休息一下了。今天张少梵在休息喝水的时候就和五一做了个简单沟通，大意就是这几天暂时不要五一任何帮助，他要测试一下自己到底能否独立完成这个工作，五一表示赞同。

张少梵中场休息完毕后火力全开，俯身装袋，装袋完毕，装车，装车完毕，出发。

坐在驾驶位上，张少梵边开边喘着粗气，他是真心累啊。还好路上这一个小时可以让他身体好好休息一下。但开车又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所以脑子不能休息，还需要专心开车。

张少梵为现在这样的工作形象的定义为智体全面发展，他的智力提升如何不得而知，但他自己明显感觉到这送货一周，自己的肚子明显下去了一圈，胳膊肌肉似乎也明显了一些，这些改变花钱去健身房一个月估计都达不到现在的效果。

张少梵这么想这些问题绝不是单单的苦中作乐，他是在用各种理由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自己可以坚持下去，他知道这个工作如果自己坚持一个月甚至半个月，也许自己就可以适应，然后坚持做下去，反之，自己可能随时做不下去，选择离开。

作为一个职场15年，开店5年多的中年人来说，他有自己对工作收入产出比合理的自我理解，如果付出和收获差异过大的话，他会即刻终止，然后再去找性价比更高的工作。对于张少梵来说，这一周的送活已经折磨的他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的确已经到了临界点，就是说当他确认这份工作的收入无法抵消自己的付出的话，他就会终止这份工作。

用了一个多小时，张少梵到达第一家店，用了2个多小时，张少梵送完第一个配送区域十五家店，然后出发到第二配送区，在驿站和老板聊了几局稍稍休息了会就继续配送，一个多小时后他完成了今天所有店面的配送。此时他赫然发现自己车上还剩一箱牛奶，而自己在送今天倒数第三家店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箱牛奶，他当时认为是仓库少发货了，现在看到车厢里剩下一箱牛奶，他知道是自己在送前边店面的时候有一箱奶卸错货了，所以现在自己必须整理思绪，努力回忆一下，然后用手机软件查找之前送完货后拍的照片，还好他很快找到送错货的那家店，但是那个店在第一个配送区域，离自己这里有20多公里，也就是说自己的一个错误，一箱奶自己一来一回要一个小时。

这就是生活，你一个不经意的错误，可能就需要极大付出才能挽回。

张少梵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但郁闷归郁闷，职责所在，自己必须回去，完成自己没有做好的工作。

张少梵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送错货的店面，把那箱奶换了回来，然后电话知会缺货店面的老板，说半个小时后送到。

如果事情按照正常的逻辑发展，也许张少梵今天也仅仅只是郁闷，休息一下，明天继续，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一般的如果不是你想的如果。

张少梵风尘仆仆开了半个小时到了那家门店，发现门店大门紧锁，张少梵立即打电话询问，得到的答复是等不及张少梵来送货，老板有点事要出门，店里没人看门就锁了，关键什么时候回来不好说。同时也不接受张少梵把货放在门口，明确要求张少梵等他回来交货。

此时时间已到了下午5点。张少梵怒了，他愤怒的不光是这个不通情达理的老板，让他最终愤怒的是这份工作，就是因为这份工作他才会遇到这些事，这些人。都说底层互轻，这话是真心应验了。

张少梵坐在车里，他此时已经做了决定，掏出手机拨通了李烨的电话：“老板。今天送货把受了点小伤，胳膊扭了一下，刚看了医生，医生说肌肉拉伤挺严重，要求静养一周。我得请几天假了。”

张少梵没有和李烨说其他任何事，他知道自己工作过程中发生任何问题都必须由自己承担，不可能像个小孩那样，到处倾诉，没有任何意义。他需要的就是简单明了的表述自己的诉求，当然张少梵即使提出离职也是设定了一个缓冲期，同时也避免了和李烨出现尴尬的局面。

“好的，大哥，你先休息一下，好好养伤。”李烨关心的说道，然后顿了顿，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哥，你要是有其他想法一定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咱这个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休息几天倒是无所谓，但是要有其他想法，一定要提前说。”

张少梵闻言第一感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很快他就认同李烨的说法，他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讲了几句：“老板啊，现在我这条线跑起来确实挺吃力的，要是可以换条离我家近些的线路可能更好些，这条线分成俩大块，现在我确实有些吃力。”

“线路问题，你刚来可能暂时不能调整，但以后调线我会优先考虑你的。”李烨说的很官方，但也很真实。

张少梵连忙回道：“好的，谢了。”说完挂断电话。

张少梵觉得自己已经得到答案了。而他也有了决定。

他随即拨通了缺货老板的电话，告知老板自己有事就先走了，奶也不留了，直接给老板支付宝转账奶钱，这个事了了，张少梵就可以安静的离开了。

他此时已经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卖车买车时候的誓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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