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晴没管两个哥哥打眼色制止她说话,自顾自缓缓道,
“无源之水,不可久取。华文星图据说需要文宫之中要有九十九篇秀才以上本人诗稿,才会在穹顶上开始凝结出星图。也有人凭借千言长篇诗词凝结出华文星图。可见本人诗词要有一个质和量的积累才能达到要求。如果文宫本身诗词积累不够,就算勉强画出星图,我也不觉得星图起的作用到底能有多大,又哪来的本源提供源源不断的才气滋生。老师,我确实想不到凝结华文星图的捷径。”
龙晴说这段话与其说是凝结华文星图的想法,不如说是对老宋子规的质疑。
林天和龙家两兄弟都惴惴不安看着宋子规,很怕他会生气出口斥责龙晴。
但宋子规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绿豆眼中露出慑人的光彩,略肥的脸上居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傲气,字字铿锵道,
“儒道修行不凝结出星图,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修成大儒文位,下有才气滋养,上接星辰灵息,拥有两百年寿命也不稀奇。半圣之后,星图大成,文宫穹顶群星闪耀,寿元更是绵长。”
宋子规眼神近乎狂热地环视面前四个学生,朗声道,“不管你们资质如何,北海王请我来只有一个目的,让你们在最短时间内凝结出华文星图。不管耗费多少资源,用多么猛烈的手段。所以从今天开始,你们要上的课每一节很艰辛,你们能支撑下去吗?”
莫非朝中变故让北海王想心急成事?林天挠脑袋,若这个宋子规是个骗子怎么办……北海王病急乱投医,岂不是会害了这三只龙崽子!
外行教导内行,只会酿成悲剧。
“老师,请问你是什么文位?”林天硬生生问出这句话。
宋子规紧紧盯着林天,灼热的眼神差点把他脸上烧出两个洞,片刻之后眼神黯淡,缓缓道,
“我是被岐山赶出山门的废人。现在文心已碎,文宫已破,没有文位。”
没有文位!
私塾里四位学生瞪大了眼睛。文人的儒师一般应该比自己高两个文位,从没有同阶位做老师的。现在这个老师居然两童生都不是,还大言不惭教两个举人一个秀才一个童生凝结华文星图。
就算是从岐山出来的,当年文位很高。但文心已经碎了,文宫已经破了,和普通人又有什么两样?
感受不到徒弟身上的才气变化,文宫是否扩大,文心是否凝实……何以为师?
“我说宋老师,你是为何事被岐山赶出来的?”林天盯着宋子规,面带微笑。
龙家三兄妹虽然觉得林天有些冒昧,但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好奇,齐齐看向宋子规。宋子规缓缓坐下,绿豆眼眯成缝,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一年我刚封大儒,得到在岐山圣堂聆听圣谕三天的机会。生不逢时,第二天就遇上武修齐聚岐山脚下,要攻打岐山。岐山诸圣齐出,武修惨败,流血千里,死伤枕籍。我和与我一起封大儒的玉璇玑接到命令追杀一队逃往南蒙的武修。她杀了百人,我放了百人。”
宋子规叹了一口气,缓缓又道,“我被关进了山腹面壁,她破格继续留在圣殿听圣谕。一年之后玉璇玑领悟圣途,封了亚圣;而我入了魔障,被岐山圣人辛不归出手碎了文心、破了文宫赶出了岐山。”
“义殿亚圣玉璇玑!听说她风华绝代,当世无人可比。想不到她是杀人悟圣途的?果然修儒别说人品,原来连人性都可以不讲啊!”林天惊呼道。
文弱的龙玉和虎头虎脑的龙傲捂着嘴嘿嘿傻笑,龙晴也是莞尔娇笑。宋子规潸然道,“圣人说杀武修叛逆是仁,是勇,是义。放武修叛逆是背信弃义,遗祸世间。所以我被处罚,玉璇玑悟了圣途。”
“他们就这样把你打落凡尘。老师,你好可怜……”龙晴大眼睛里泪光晶莹,看着让人心生怜爱。
宋子规仰天哈哈大笑,“圣人夺了我的文位又怎么样?天下间并不是只有儒家一条道可以通往圣途。”
他说完转眼正视四个学生,绿豆眼中光芒耀眼,大声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一个碎了文心、破了文宫的文人不够资格教你们凝结华文星图。”
“够,就凭你这句,不是只有一条道通往圣途。”林天狠狠点头,自己也没有文宫和文心,但成圣的路早就摆在那里,只等着往上攀爬。这宋子规见识不凡,和自己是同路人。也许自己修道山小径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可以向他讨教。
宋子规盯着林天默默点头。
龙晴突然道,“老师,你现在能打过童生吗?”
面对龙晴的童言无忌,宋子规并不生气,仰头向天空张开了手臂——
此时私塾外雪花漫天,室内温暖如春。随着宋子规的手臂张开,室内的光线暗淡了下来,一抹抹淡淡的荧光在空气中流动,十几点微弱的光亮闪烁在空中。
随着宋子规手臂张开到最大幅度,微弱的光亮增加,瞬时间迸发出耀眼的闪光——闪光之后,室内无数光亮变成了星河,屋顶的黯淡光幕中流动着百十颗明亮的星辰。
“华文星图!!!”
四个学生被异象震惊,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林天心头的震撼根本不是语言能表达的,这种异象他以前看到过一次类似的。在獠牙堡外的贺兰山山坳石洞中,庄子的道山透出内府,浮在空中。那可是和兔圣白茕平辈论交的人物。现在本该在文宫穹顶出现的华文星图,出现在空中,难道这宋子规也是圣人之类的存在,他这样岂不是会惊动岐山诸圣。
碎了文心,破了文宫,反而凝结出华文星图?
对岐山来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异端!
星图美轮美奂的光芒落在众人身上,大家如同畅游在夜晚的星空中,龙晴兴奋地拍手咯咯直笑。
宋子规双臂缓缓垂下,华文星图慢慢黯淡,最后消失不见,室内恢复了原有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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