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第三人手持利刃、与阿雪绕着假山猫捉老鼠似的瞎绕,虽然韩雪色死活不吭声,应风色仍不免分心,此消彼长,险象环生。
应风色能在诸脉环伺下存活,是因为长老们看出了他的局限。
他始终是领先群伦的,山上没一个色字辈能相提并论,不管鳞族正统或散叶开枝,谁都比不过风云峡的麒麟儿。
但他的领先幅度,随着年龄增长逐渐缩短。
十二岁的应风色,只要不被挤蹭得施展不开,他自己就能找出地形和战术上的优位,条件许可的话,一口气打倒十余个同龄人也不成问题;而廿二岁的应风色,除非用上偷袭之类的旁门左道,同侪间较技,一打三几乎已是极限,不下狠手根本没有胜机。
应风色是很优秀,但并不是应无用。
诸脉皆松了口气。
追逐韩雪色之人终于逮着了他,压在假山上勐踹几脚,一口唾沫啐在毛族少年脸上,狠笑道:“吃屎吧,死杂种!”
还匕入鞘,转身去堵应风色。
他师兄说得没错,哪怕姓应的有青鳞绶,单凭他一面之词,办不了飞雨峰的弟子,不如揍得老实了,省去往后麻烦。
应风色以一敌二,看似游刃有余,但换招之际你来我往,难以拿捏分寸,反不如偷袭时能放手施为,控制伤损;无法有效制敌,徒然消耗体力而已,敌方若再有新血加入,只怕要糟。
眼看三打一的局面将至,忽然奇臭扑鼻,韩雪色不知从哪儿提了只粪桶朝头顶浇落,一身污黄扑向第三人,两人滚跌在地。
那人“哇”
的一声跃起,诟骂不绝:“死杂种!你……呸呸!”
应是痛吃几两,捧腹大呕,呕得脸都黑了。
正打着的两人掩鼻走避,应风色逮住机会一拳一个,捶成了熟虾,揪着后领扔向屎尿沾身的师弟,三人撞作一团,趴入一地秽物;见韩雪色指指嘴巴,比个洗浴的手势,忍笑点头,韩雪色提着粪桶一熘烟跑了。
望着一地委顿的“屎人”,青年忍不住蹙眉。
且不说韩雪色身份特殊,闹事闹到了玄光道院里,若不严惩,往后山上还有宁日?“开枝散叶”
迅补充了奇宫的低阶新血,却无益于高阶菁英的损失。
如今山上弟子的数目,似与十年前相去不远,师长却不足昔日三成;掌权的紫绶白绶固有凋零,但负责培育弟子、言规身教的金绶青绶,乃至未披绶的无字辈才是最严重的断层。
影响所及,年轻一辈目无尊长,散漫荒诞,正统的六姓出身与后进的枝叶开散间,冲突时有所闻。
以严格着称的飞雨峰尚且如此,诸脉可想而知。
这一闹不知惊动了道院中人否,玄光院主李玄净他见过几回,好好说明的话,应不致扩大事端。
正想提水将六人冲洗干净,拿上飞雨峰问罪,又一人跨入洞门,吓得嘴都合不拢,肚腩一颤,差点跌倒。
应风色却抢先认出他来,惊喜交迸:“……龙大方?”
龙方飓色还是白白胖胖的月盘儿脸,腹围微溢,一副福相,毕竟抽高身子,堆肉的架子更大了,积攒起来颇有成就感。
即使青渣喉结都是成人范,眉目间仍看得出童年时的趣致。
“师……师兄!”
沉稳的嗓音与从前的尖细全然连不起来,应风色一下子无法习惯,涌起突兀的扞格之感。
龙大方奔到身前时一顿,似也在适应他的身高。
两人尴尬片刻,忍不住笑了出来,把臂交握,胸中一片滚热。
“上回见面……”
龙大方露出怀缅之色:“三年前罢?”
“对,在拏空坪。”
应风色搜索记忆,但其实不是很有把握。
“你那时是跟着范长老幺?”
龙大方摸摸鼻子,眼睛一转,耸肩笑了笑。
“差不多吧,反正拏空坪的人都一个样儿,就没几个脑子正常的,不提也罢。我现下在飞雨峰。”
所谓三年前的“见面”,是应风色因公造访拏空坪,在挤满围观人群的廊庑间瞥见龙大方,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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