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到宫里吗?”长公主开门见山地问颜言,好似在问今天的天气如何一般。
颜言一听到长公主的问题,头皮当场就发麻了。天地良心,她何德何能有这天大的本事混到皇宫内院里呢?哪怕颜言真有这本事,她也不想进去里面啊。
颜言在华国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剧,心里对皇宫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没背景没脑子混进去,都是等死的节奏。
“谢过长公主殿下的美意,臣女生来粗笨,从未想过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会跟臣女牵扯上。”颜言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生怕长公主罔顾她的意愿把她强行安排进宫。
“你都没问本宫进宫所为何事就着急拒绝本宫?况且,你确定你能拒绝得了吗?”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颜言。
像颜言这样没有在世家大宅生活过的姑娘,估计搁这偌大的京城也就独颜言一份了。正是因为颜言没有在京城的名利场待过,所以颜言身上自带了一股不怕死的劲儿。颜言的这股劲儿,又恰好是长公主身边一直缺乏的。长公主能对颜言的另眼相看,换作寻常人家早就想方设法要与长公主攀上关系了,无风都还要自己起浪一番,好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家族可以攀上高枝从此少奋斗十年。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只是觉得您不一定是非要臣女如何,假如您一定要臣女进宫,定然也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然,臣女愚钝,手脚粗笨,总是担心会丢了长公主殿下的颜面。”颜言可没认为长公主会让她进宫做庆吉帝的女人,长公主殿下是庆吉帝的胞姐,一母同胞,长公主自然深知庆吉帝的想法。在前面的觐见里面,庆吉帝对颜言的身世说表现了一丝好奇,但是绝对不会是好感,这点颜言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那么,长公主今日问颜言要不要进宫断然不是为了给当今圣上充盈后宫,极有可能是要颜言进宫去做女官。但是,醴朝的女官按照季嬷嬷之前授课讲的是二十五岁就要离宫了,颜言占着的“叶兮颜”的年纪是十九岁,叶叙淮也不可能答应长公主的要求。
长公主脸上的没有太多表情,华贵的衣裙衬得她自是一番雍容华贵。可是,颜言却不敢多看长公主,毕竟醴朝对上位者和下位者的要求颇多,她也不敢给叶家惹麻烦。
“你可知安国公对你与旁人有所不同?”长公主眼神越过颜言,定在了远处的长廊拐角处。
裴言川此时正好停在长廊拐角处,刚才他与庆吉帝说完了国事去了一趟今日宴请的大殿。当裴言川得知颜言被长公主单独叫了出来,当即从大殿退了出来,想去寻颜言。
长公主也是看见了裴言川的紫色官袍的衣角,虽然裴言川还未露脸,但是长公主心里却已经笃定那一片紫色衣角的主人便是裴言川。
长公主的性子与她面上挂着的悲悯不一样,她已经失去了丈夫和女儿了,现在的长公主一心只想扶持好自己的亲弟弟。
裴言川是她们姐弟俩的一把好刀,但是长公主并不乐见裴言川与叶叙淮的大女儿扯上关系。朝堂之事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裴言川代表的是武将势力,而叶叙淮则是文官之首,这俩股势力一旦因为联姻结盟,对于庆吉帝而言,反而不是好事。
帝王之术讲究制衡,文武百官也是如此。虽然长公主对颜言的欣赏和好感度颇高,但是,一旦长公主发现颜言有可能会打破醴朝的平衡,长公主还是会果断出手将颜言与裴言川的感情给剪断。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与安国公私交甚好此乃事实,然而臣女并无他意,更未曾发觉安国公对臣女的感情与旁人不同。不知长公主殿下是否可以明示臣女,日后当如何面对安国公?”颜言最烦这样的长辈了,不,应该说是当权者。
当权者总认为自己掌握了天下的生杀大权,哪怕是臣子之间的私事却也要寻了借口出手干预。
况且,颜言为什么要先自我反省?裴言川对她与旁人不同又如何?她又不需要自证,长公主既然有话要说,那就直截了当地说明白呀,颜言的自证不就坐实了长公主的话。
颜言在华国读大学的时候可是选修了心理学的,长公主这一句话字数不多,而且是一个疑问句,其实就是心理学所说的“自证陷阱”。长公主是把自己放在了审判者的角色上,给颜言和裴言川贴了一个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标签,对事实和前因后果视而不见,诱导颜言去自证清白,从而实现对颜言和裴言川的控制。
很多无知的善良姑娘往往很容易陷入“自证陷阱”,她们极度渴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往往陷入自我辩解的循环无法自拔。
既然长公主希望颜言可以为自己辩解一番,那么也就说明了在长公主的心里,长公主早已经预想好了颜言将会如何反驳或者自证。这个时候,颜言反其道而行,硬是从长公主的逻辑里面跳了出来,把自证变成了他证。
华国的法律频道有一句话说得特别好,“谁质疑谁举证”。证明自己是一个死循环,你要证明一件事情的正确性,往往需要很多的材料来辅助证明,而证明一件事情说错误的,却只需要一个点就能够推翻。
自证的过程其实就是在验证对方的观点,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好比是长公主和颜言现在所处的环境,只要颜言去辩解去自证,那么长公主就会顺着颜言的话语一直给颜言设下圈套。看似是颜言在给自己辩解,但是实际上颜言和长公主已经产生了不对等。
长公主闻言,眼神终于从远处调到了颜言的脸上。颜言不简单,这个结论长公主早已经在心里下过了。然而,今日与颜言的一席对话,却让长公主更是忌惮。
颜言把问题抛回给了长公主,让长公主罗列颜言日后的行为举止的准则,颜言一番话轻轻巧巧地承认了她与裴言川的私交甚好的事实,又用了长公主的逻辑反击了长公主一把。裴言川听到颜言的答复之后,嘴角的微笑再也掩饰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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