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浮生棋间落 一云子声琅琅（第1页）

王星莹

昨夜下了一宿雨，天井的积水犹如镜面般澄澈，庭院中的石桌凳沾染了斑驳的落雨，连带窗棂上新贴的楹联也晕开了墨迹。

雨水滋润下，苔丝越发苍翠，石菖蒲也抽出了新芽，只有燕巢中新生的雏燕对这场雨显得不那么欢喜。

整夜里雨声一刻未停，仿佛是对弈时棋子下落的声音，渐慢地敲在人心上。我素来喜静，自又是一夜未眠。

清明又至，雨水也渐多起来。

书案上的残谱醒目，一着难解，我正思索，棋苑中却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要踏破雨季来少有的宁静。

“碧初，父亲正找你呢！”略抬眼，就见我二哥沈碧落带着汗意迎上来，想必是走的很急。

我放下手中的一捧云子，却并未起身，心头才有些眉目，一打断，又要想上许久。

“二哥，父亲有何事？”淡扫着纵横线，我心中仍在思索棋局，问话也显得漫不经心。

“今日顾世言要同季清平在见月亭对弈！”顿了顿他又看了我一眼，“父亲说让你去观棋，一来是一睹棋圣风采，二来探探那顾世言的棋风。为日后做准备。”二哥双唇开阖着，眉飞色舞。

我心中猛的一动，伸手，拨乱了一局棋。

棋圣季清平的大名我早已有所耳闻。

残雨晕染冲散开楹联上的字迹，一滴浓墨流下，晕开圆润的一点，仿似在青石板上落下一枚云子。

我望着手旁的一卷弈旦评，渐渐想得入了神。

围棋之品有九：一品入神，算得上上。

季清平而立之年便得一品，封为九州棋圣，纵观天下，独此一人。

而顾世言……我低吟一声，捻了捻耳际的发，书卷上的字迹越发醒目——顾家世言，天资过人，棋风诡靡，暗藏杀机，而今及冠年岁纵横雍州，假以时日必成国手。

不过，毁誉参半，也有人说他行事如棋，诡靡异常，教人捉摸不透。坊间常传言他出入街巷棋馆，摆局赌棋，一子便要数两银。

不像个国手，倒像个纨绔的赌徒。

书案上瓶花簇簇，无风不动，我心中却滋味百态，不由偏头。

九州之中，徐州沈家同雍州顾家，皆以擅围棋闻名。

徐州乃火旺之地，雍州乃水旺之地。沈家同顾家也势同水火，桩桩件件皆要比出个高低。

而我，便是沈家三小姐沈碧初。

当年，顾家一举连得三子，父亲当时守着娘亲的肚子直咬牙，迫切的盼望娘亲腹中的能是个小子。然而，十月怀胎瓜熟地落，等来的却是我。

从此，沈家总比顾家低了那么一头。

幸而，我对围棋似乎生来就有天赋，七岁时便能胜过父亲，到如今，已能与二哥在徐州平分秋色。

今年，翰林院将要考选棋待诏。九州各选出一位参考，徐州选中的是我，而雍州出战的，正是那顾世言。

平时祥和的父亲在听闻此事以后，忽的变了脸色。

有了那些传言，赢了不光彩，可输了亦无颜面。两家本就交恶，父亲的意思，便是让我考上棋待诏，让顾家无从立足。

“碧初，你倒是快些。”二哥挑着眉催促我，踏出了棋苑。

“知道了，横竖他们也跑不了。”归整好棋具，我应了声，起身拍了拍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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