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五物是人非（第1页）

一场拖沓的秋雨终于过去，雨过天青，空气也清爽了许多。

言恪走之前和陈深单独聊了很久，安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但那天，言恪破天荒抽起了烟，腾起的烟雾中，安然恍惚觉得，她和言恪曾经的青春往事也都烟消云散了。

上飞机前，安然最后一次拥抱了他，这一次，言恪在她耳边轻轻道，“祝你幸福，安然。”

安然亦浅浅笑着，她知道，她和陈深会幸福的。

天晴的周末，天才蒙蒙亮，陈深起了个大早，抱着一大束巴西鸢尾，忽然把安然带了出去。

“我们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陈深牵着她的手，脚步不停，目光看着前方。

安然看着四周，直到停在一棵高耸的长青前，看见墓碑上那张笑意明媚的黑白相片时，安然才恍然，陈深带她来见的是安婵。

安然有一刻想要逃跑，但感觉到陈深握着自己的手传来的暖意时，她坦然了，也许自己早就期待知道他们之间的过往。

“对不起，我早就应该带你来的。”陈深握着安然的手，把那一束巴西鸢尾放在安婵的墓前。

陈深和安婵是大学同学，林荫道上单车白衬衫和飞扬白裙摆的相遇，自然而然的便相恋了，一切都显得那样完美。

可是不久陈深便发现安婵的异样，安婵虽然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明媚开朗，但面对他时，总是像攥着糖果的孩子，哪怕是和别人多说几句话，也会引来安婵的歇斯底里。

“我变得很疲惫，可我仍然希望能够让她恢复健康。”陈深看了看墓碑上安婵的相片，眼中有些黯然。

安然突然觉得心疼，她抱住了陈深，在他耳边轻轻说：“别难过。”

安然知道，安婵的精神问题在她生母去世时便早有端倪，可是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一直爱笑的女孩子，很快就会好的。

陈深瞒着安婵去了医院，却被安婵发现。那一天安婵在楼顶坐了很久，陈深几乎以为她要跳下来，但她没有，她很平静。

可那天之后，安婵却好像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总是一个人发呆，一个人对着顶楼笑。像是太阳失去了光芒。

“那年刚好我们毕业，因为太累，我选择了和她分手，去法国留学。”陈深把头靠在安然的肩膀，“可是没多久，就传来了她跳楼过世的消息。我很愧疚，如果我没有离开，也许她就不会出事。”他自嘲的笑着，“也许是报应吧，回到国内后，很快我就被查出了急性白血病。”

“陈深，你不要内疚，安婵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安然伸手摩挲着安婵的墓碑，“她只是想寻求一个解脱，我和爸爸妈妈都知道，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们的。”

安然垂着头，她无法想象，陈深一直以来都一个人承受着那么多，甚至把自己埋在愧疚的深渊里，而此刻自己能给他的安慰，却微乎其微。

陈深沉默了很久，咳嗽了几声。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背影时，几乎以为安婵还活着。可是后来才发现，你不是安婵，你和安婵完全不同。”

陈深第一次见到安然是在岁月花店，那时安然瘦弱的身躯抱着大箱的花种，他几乎要以为是安婵又回到了岁月花店。

在安然转过身时，他才恍然，这个面容安静坚毅的女孩子，不是安婵。后来，他知道她是安婵的妹妹——安然。

陈深选择住在临近岁月花店的医院，向安然订了巴西鸢尾，起初是出于对安婵的愧疚，但渐渐地，他发现心中的安婵渐渐变成泛黄的画纸，而安然却悄悄扣开了他心中尘封的门。

陈深并没有告诉安然他同安婵的过往，他害怕安然会因此离开，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也许有一天，安婵会成为他的借口。

成为他让安然离开的借口。

“安然，以后我会握紧你的手，不会再放开了。”陈深伸手帮安然围上了围巾，在包里拿出曾经为安婵画的画，点燃，付之一炬，“我希望一切都能过去。”

墓碑前的巴西鸢尾开的艳丽，永远凝滞在最美好的时刻。

安然看着火光中安婵渐渐消失的那张脸，忽然松了口气，“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会打理好岁月，完成她的梦。”

一阵风吹过，纸灰飘荡起来，像是飞舞的蝴蝶，渐渐组成安婵的笑脸，最后飘散远去。安然想，安婵也许会成为一朵最美的巴西鸢尾。

虽然自私，但她很感谢安婵，感谢她让她遇到了陈深。也许安婵就是爱的使者。

安然回头抱住陈深，语气带着坚定，“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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