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晏灵修幽幽叹息:“你明知我本体不在此处,不过临时附身在这副躯壳上罢了,就算你把他撕成碎片,都伤不了我分毫……何必呢?”
远方天际陡然裂开一道百丈余长的黑洞,狂暴的乱流疯狂涌入,巨大的吸力将参天大树刮得拔地而起,高楼、湖水、山峰、活人……俱是洪流中席卷而下的泥沙,不分你我地随波逐流,都是天地间的微不可言的小小蝼蚁。
幻境的一角塌了。
“你看,多么恢宏壮美的画面……可惜不能现实中一饱眼福。”
阎扶陶醉地吸了一大口气,抬头欣赏着遍布天穹的密密麻麻的龟裂,愉快地提醒道:“这里快要崩溃了,你们没时间了。”
“未必。”
突然孟云君说。
兴头上被打断,阎扶有点不爽,因此只施舍过去一个眼神。
孟云君倚在石像上断断续续地咳着血,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可他自己显然是没什么自觉的,对上晏灵修的目光,还弯起眼角笑了笑,抬手在石像上蹭了一把,展示给晏灵修看——
他的袖子上沾了厚厚一层污垢,方才还勉强称得上整洁的衣料顿时脏的看不清底色。
这个时空的石像一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哪里能落得了这么多灰!
晏灵修的眼睛无声地睁大了:“它是……”
孟云君按住石像的头顶,像扯去一层皮一样,发力将它的伪装扒了下来。
失去了障眼法的掩护,石像终于露出了自己“灰头土脸”的本来面目,赫然是已遭受了上千年风吹雨打的那个——破旧的蛛网还挂在它的衣襟上迎风飘扬。
石像做了数百年阵眼,多多少少沾染了点灵性。也许是预感到大事不妙,它的眼珠子动了动,心虚又慌张地四处乱转。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漩涡不断向周围侵蚀,直径之大、范围之广,几乎占据了目力所及的整片天幕,沉重的黑云蓄势待发地流动着。
须臾间万籁俱寂,然后一道比整座管春城还要庞大的电光悍然炸开,带着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当头而下——
千钧一发之际,晏灵修抛出了手中的剑,越过大半个庙宇划出一道弧线,被孟云君一把接住。
他使尽全身力气,反手一剑捅进石像的眉心。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
天雷悬停在半空,树一样长长短短的枝丫伸向四面八方,仿佛一只自虚空中探下来的庞然巨手。
咔擦!
在这片凝固的空白中,一柄剑插进了石像的眉心,耀眼的白光从它支离破碎的身体里亮起。
然后静止的时空再次奔涌向前,地动山摇,日月倒悬,天地在震动中湮灭。每个人都被卷入了无形的乱流中,晏灵修感觉自己仿佛被掀飞到高空,耳边风声尖啸,紧接着飞速下坠,狠狠摔了下来——
“……”
一切声息都消失了,周遭静得好像坟墓,很久以后晏灵修过载的听力和视力才恢复正常,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精力的急剧消耗让他头痛欲裂恶心欲呕,全身仿佛被反复碾过许多遍,好半天才忍着眩晕睁开眼睛。
他们出来了。
幻境里暴虐的狂风,天谴似的惊雷,和硝烟四起的荒山都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还在千年后那座萧条破败的山神庙,屋外日光西斜,明亮的金色光束照进来,能看清飘散在空气中的细小粉尘。
那幅将他们拉入幻境的巨型壁画缓缓褪去了颜色,吹吹打打的锣鼓队,雾气飘渺的群山……如同一碗没入泥土中的清水,被擦拭得一干二净,虚假得好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作者有话说:
他们可算是打完了,我都没词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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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人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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