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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时竟认了字了?
一旁熏笼上搭着件玉色袄子,因见他衣衫单薄神色专注,她一时心怯,便紧走几步想去拿袄子与他披上说话。
才从几案前轻声拐过,就要伸手向熏笼时,腕间一紧,一股子力道将她朝后拖了,再一旋身后,便失了重心跌坐去他怀里。
“这么急着回去做丫头?”他显然是误以为她急着逃开,将下巴搁在她发顶后,掌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方才同那些人吃酒,怎么就假意朝我身上倒呢?”
捏着她细软小腰,段征抬手有些烦躁地将信件翻了面。
“崔克俭此人看似庸碌,却历经三朝根基深厚,你绝不该妄动他。”赵冉冉被他捏得作痒,忙按了他的手,也不绕弯子开口便是这么一句笃定陈述。
“你认识崔老头子?”段征心头一动,压下烦躁嗤笑:“不过是家业大了些,裙带关系深了些,在我所辖之地,我偏动了他又如何了,你一介深闺女流……”
“民以谷为命,而国亦然。”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扫过几案上浙东府县的密报时,两下看了个究竟,继续沉声道:“你若强逼崔大人缴粮,可解一时之困,也并不如何,至多是与浙东府县官商乡绅们结怨罢了。可是,如今战事并非迫在眉睫,用此强权之策,实在不甚高明。”
赵尚书是当世大儒,在继妻桂氏的监管下,膝下又仅诞二女。赵冉冉虽然面陋,却独承父慧,赵尚书无子可育,偏爱的是幼女,对弈斡谈天下时事,却都是与赵冉冉这个嫡女。
因此上,于民政财司赏善刑狱,蒙个外行,她都能奏对一二。
“不甚高明?”男人哂笑,眉宇间倒是肃然起来,“那赵大小姐倒与我说说,如今闽地三两年内贼寇难剿,江南诸府一年的税银钱粮,打一次仗就都没了,而这些漏缴的财主们却躲在后头享福,高明之策又是什么呢?”
他将她身子抱着转了半边,目光游移地细察她右颊胎痕。
“清丈田地,户部的鱼鳞密档是第一;逐年适量追缴富户勋贵的隐匿田税是第二;这些都是权宜急策,王爷可知,能长治久安的重中之重又在于什么?”
说话时,她刻意收尽荏弱,迫着自个儿不去管他逡巡的目光,回忆着从前府上那些门客说话的样子,只是凛然而述。
段征半俯下身,唇畔几乎要贴到她耳际,故作不在意地问:“从前怎么没发现,说起话来跟个老头子一般,说吧,重中之重在于什么?”
她深吸了口气,抿了下唇略偏开了些,简略答了句:“均田养民、劝课农桑,就这八个字。”
听了这个,他显然并不十分感兴趣。这八个字,听起来冠冕堂皇工整的很,好像先前也有哪个聒噪的小县县令同他提过。
这些年,他识了些简单的词字,虽能听懂个语意大概,可他本质上就是山匪出身,要不是上回平叛差一点就断了粮,才懒怠去管那些名目繁多的头疼事。
“说了这么多……”他哼笑着又去抚她有些干裂的菱唇,“你是要讨个县官去做?”
“我、我可以做你的门客。”像是被蛰了般,她垂着头朝后避了,“还有观音山上藏着的金银,愿王爷及早为我救人。”
流放路途不定,她也辨不清他究竟派了多少人去。
终是听得她真实目的,段征当即扬眉收笑,思索着目光如炬地盯着怀里人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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