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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任气急败坏,拍着桌子骂起粗话,依然难解心头之恨,不觉得有丝毫不妥。
从两人相识以来,就有明确的地位高低之分,他早已习惯了颐指气使,也习惯了口无遮拦,根本没有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客户。
正当张任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胖子站起来,难得抬头直视着自己的眼睛:“罗氏建工不是优质客户,我也不是个好老板……如果不是因为瑞信,根本不可能中标‘齐奥楼’这种标志性建筑,我谢谢你。”
他停顿几秒钟,试图稳定情绪,浑圆的脸颊却依然涨得通红,胸口也起伏不定。
深吸一口气,胖子继续道:“我爷爷是村里的泥瓦匠,我爸爸跟着他做包工头。爷俩在工地上干了整整三十年,每年只有过年才能回家,待到初五就又要往外赶。我这辈子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150天。你说的没错,建筑行业没有前途,财务账面也不好看,是名副其实的夕阳产业……但无论罗氏建工能不能成功上市,都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和延续。”
张任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抹了把脸,完全无法接话。
胖子转身走出办公室,临开门前,神情很是黯然:“瑞信的代理费用按期结算,DCG的股东大会,我要作为股东亲自参加。”
说完这番话,胖子转动把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周唯怡在秘书间坐着,见客人出来连忙起身相送,却被对方婉言谢绝,只好看着那肥硕的身影挤进电梯。
小跑着赶回办公室,只听到房间里传出玻璃破碎的声音,她心知不妙,连忙推门进去。
张任缓过神来,感觉胸口有团烈焰在熊熊燃烧——遭朋友背叛的怒不可遏、连日来奔波的疲惫操劳、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孤注一掷,如今统统成为压在头顶的泰山,要将人碾成齑粉。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气得浑身发抖,根本无法坐定。
男人在办公室里兜着圈子,来来回回走动,将触手可及的所有东西重重摔碎,还不忘跺上两脚泄愤。
前不久刚刚重装的总裁办公室,再一次变得满地狼藉:茶几桌椅缺胳膊断腿,纸质文件处处散落,显示器、主机、键盘只剩残骸,就连幕墙玻璃上也出现隐约裂缝,看起来令人心悸不已。
她知道男人最近压力很大,也设想过胖子的突然造访没有好事,却不曾预料他会这么生气。
周唯怡谨慎地闭上嘴,尽量不发出声音,小心翼翼地退开几步距离。她低头将内间的门锁好,确保损失不会继续扩大,这才转过身来,静静地等待风暴平息。
张任像陀螺一样打着转,任由血脉偾张、情绪暴走,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力气用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
他的太阳穴一阵阵地发胀,脊背如同紧绷的弓弦,早已超过承受的极限。
只剩下单纯的意志,勉强维系支撑。
“要不要喝水?”
女人的声音温柔响起,从房间墙角传过来,带着几分真实的关怀体恤,让人无从拒绝。
张任哼了哼,一把接过她手中的矿泉水瓶,仰起头“咕噜咕噜”地猛灌几口,只觉得凉意陡然从体内升起,连体温都降低了几度。
周唯怡又递上一方手帕,提醒他拭干嘴角,这才缓缓开腔:“怎么回事?”
经过彻底发泄,原本的一腔愤怒转化为满腹委屈,催得张任鼻头发酸,错觉比窦娥还冤。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情绪,将胖子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复述过程中,张任自觉省略了自己口不择言的部分,只怪对方竟敢在这种关键时刻背信弃义。
在地板上清出一块空地,两人肩并着肩,靠墙坐着,双手交握为彼此注入能量。
张任说完整个经过,胸中的郁卒情绪也得到排解,不再像先前那么激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能理解他的选择,只是没想到会背叛得这么干脆。”
周唯怡拍拍男人的手,柔声宽慰道:“上市成功之前,资金、市场都能想办法解决,信任成本却是无价的,一开始就要有充分心理准备。”
“你早知道罗氏建工会反水?”张任挑眉,扭头看向对方。
周唯怡一脸无辜:“怎么可能?早知道肯定就不会帮他了啊。”
张任不服气:“那你还说得这么轻巧……”
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资本市场竞争激烈,每个能赚钱的项目,肯定会有不同的投资人关注,大家都是竞争对手。但我们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同行,而是客户。”
“怎么讲?”
周唯怡耐心地解释道:“立项、运作、收费,每一步都要和客户打交道,赚的钱也要从他们口袋里掏出来,这才是真正的利益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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