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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白敬安尽量做出没有在说话的样子,他拿了块石头,把针弄弯,一边把背包里半瓶酒丢给他,说道:“麻药不太够。”
夏天灌了口酒,是款中世纪没有的烈性酒,他喝酒的样子看上去习惯这类手术了。
“抽签仪式前一天,我接到她的电话。”他说,“她说妈妈死了,被嫖客打死的,我们都说他早晚打死她,她还不信。”
白敬安的针刺进他皮肤,他呼吸都没紧一下。
“她说爸爸要把她卖掉,她听到他讲价格了。我让她去找一个朋友……和大部分的朋友一样不可靠,但如果她手脚够勤快的话,也许能收留她几天。至少那么点良心该是有的吧。我很难想象我死了她会怎么样,我向她保证,我会活下去,接她上来。”他接着说。
白敬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看到过夏天接那次电话,是在一次训练间隙中,电话接过来没有图像,只有语音。
夏天坐在训练室的角落,头靠着墙,像是想从墙壁中汲取一点温暖和安全,样子很疲惫。
他声音温柔又认真,充满安抚的意味,手中却在摆弄一把小刀,刀锋把指尖划破了,他盯着赤红的血,脸色阴郁冰冷。
白敬安从没看见他这样过,即使在情况最糟时,他也能迅速决定接下来干什么。他是个疯子,而且绝不介意再疯上一点。
现在他知道他为什么那样了,他在许下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他虚张声势,向个孩子保证能解决一切,可手里什么牌也都没有。
但他仍胸有成竹地安抚惊慌的小女孩,仿佛一秒也没有怀疑过自己会幸免于难,大家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白敬安感到胸口一阵窒闷,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折磨人的对话,这么难以忍受的困境。
“她真的相信,花环,阳光,事情会好起来,上城的大房子。”夏天说,“我一直觉得她脑子有问题,那种希望……太可怕了,荒唐透顶,你不能这样,会死得很难看的。”
夏天低着头,头发散了一些下来,而天际光线越来越暗,白敬安看不清他的表情。
“在这世界上,你什么也不能指望。”他用闷闷的声音说。
他那样子让白敬安想劝上一句什么,说事情没这么糟,一切会好起来的,可是却说不出来。
因为他是对的,这就是这样一个悲伤又残酷的世界。虽然有时你必须得抓住什么,固定住自己,不至于滑落深渊,但你目中所及的一切都脆弱不堪。
所以最终白敬安只是割断缝线,把绷带绑好,想了想,又拍拍夏天的肩膀。
医生挖好了坑,他们把尸体放进去,然后站在那里,想着是不是要说几句什么。电视里葬礼都要说点什么的。
医生看了眼白敬安,战术规划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一般都是他们主持葬礼——他盯着脚尖看,好像那里有特别值得一看的东西。
窒息般的沉默持续了十几秒,他决定还是填充一下空白的致辞环节,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来唱首歌吧。”
然后他开始唱。
那是《黑暗之子》里的一首插曲,他一直在追这部电视剧,唱的是男主角去救他一个朋友时的曲子。那人最终只找回了尸体,这场救援从头到尾就没有成功的可能,他早就知道,但还是去了。
曲子没什么名气,但他第一次听时就被那温柔的绝望打动了,一有人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首。
医生唱道:“在一个春日温暖的清晨,她吻了他,把他带走,他躺入大地的胸膛,树木沙沙作响,像一个孩子回到了家;在一个夏日晴朗的夜晚,她吻了他,把他带走……”
歌词把春夏秋冬都唱了一遍,曲子有种单调的古风,他不确定拉铁会喜欢,不过对大家站在他墓地前唱歌的肃穆场面应该会比较满意。
他唱出来前有点担心被嘲笑,不过现在显然没人有心思嘲笑他。
他们把土填好,医生朝夏天说:“你要说点什么吗?他蛮喜欢你的。”
“他谁都喜欢。”夏天说。
“说点什么吧。”医生说,“就是……随便说一点,不能谁都不说话吧。”
夏天阴沉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看这座孤独的坟茔,还得靠网络投票确定能不能留着。
“好吧。”夏天说,“埋在这里的是拉铁,他出身于下城T15区,我不知道他父母是谁,有没有爱过谁,我猜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这种人在杀戮秀上就是开胃点心,他的生命低劣廉价。”
医生咳嗽了一声,觉得他的话很不合适,但又鼓不起勇气打断。
白敬安只是盯着新土看,一言不发。
“我不喜欢他,我猜没人喜欢。”夏天接着说,“他被摧毁了,一辈子被人利用和伤害,但还是不死心,渴望着什么重要的、有意义的东西……傻瓜一般都是这么着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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