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哈剌温山(今大兴安岭)。
北国寒风如刀,雪大如席,哈剌温山万倾林海一片银妆,四季常青的美人松翠叶郁郁,更映得白雪皑皑,皎洁晶莹。
地上的雪没膝深,跋涉艰难,雪白平整的雪面上,镂刻着深深浅浅的爪印,看形状,当属于獐子狍子一类的轻巧矫健动物,雪地里很安静,听得见树叶上积雪被震落的细微声响,远处有野鸡咕咕低鸣的声音,偶有色彩斑斓的尾羽一晃,鲜艳明丽。
我缓慢的行走着,毫不逞强的穿了厚厚的貂帽风裘,并不打算用自己宝贵的真气去御这无边无尽的寒冷,天真是冷啊,呼出的气息,瞬间凝成霜花。
哈剌温山西北段黄岗,艾绿姑姑留下的手稿,指示了此处曾经出现过四叶妖花。
我手中有艾绿姑姑珍藏的子花,据说母花生于峭壁,形容平常,便如寻常野草,只有在子花靠近时,方散发出浓郁奇香。
我进山已有三天,为了怕自己迷路,我特意带了追踪香,所经之处,也做了记号,饶是如此,第一天也险些迷路,所幸我向来镇定,不疾不徐,终于自己绕出路来。
搓搓手,我环顾四周,这里应该就是黄岗坡了,说是坡,却也高得很,爬起来颇费力,只是却看不出哪里有山崖峭壁。
我试探的向前走了几步,突听得清脆一声,“别动!”
我一惊,暗骂这帽子挡耳朵,有人靠近居然我没发觉,转身看去,却见树后转出了个少年,看来不过十余岁光景,兽皮帽兽皮衣,鹿皮靴,手里提着弓箭,背上箭筒里长羽箭矢随着他的行走簌簌摇动,还背着个不小的革囊,沉沉的似有猎物,原来是个小小猎人。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眼珠乌亮。
我也微笑看他,问:“为什么不能动?”
他指指前方,道:“你不是我们哈剌温山人是不是?我们都知道的,这里有暗崖,你刚才,”他向下指指,“再走上几步,就砰通,掉下去啦。”
我见他说话可爱,不由心喜,微笑道:“如此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罗,大恩不言谢,受我一礼可好?”
说罢对他一揖。
他大剌剌受了,一脸兴奋得意,眨眨眼睛又道:“姐姐你一个人来的?你好有胆量,这冬天的哈剌温山,除了我们当地人,寻常男人也不敢进呢,你就不怕惊醒熊瞎子,被它吃了去?”
我笑道:“我是山精树妖,熊见了我只有逃的,我怕它做甚?”
他偏头看了看我,想了想居然点头,道:“姐姐你生的这么美,和奶奶说的山精是很象啊。”
我忍俊不禁,摸摸他大头,转身去看前方,道:“这里,有暗崖?”
“嗯,”他取出腰间绳索,捋直了,对着前方几株看来很矮的树一抽,积雪纷落,树后,露出深深山崖来。
他指了指,道:“这里雪终年不化,看不出有山崖,因此死了很多人,连我们也很少来的,要不是我追一个獐子追到这里,今天你也完了。”
原来这山崖边缘生着巨树,连绵一片,大雪覆在树顶,将山崖挡住,而那树又因为高,突出山崖边许多,看来便如平地上生出,只是较矮一些罢了,若不是这孩子熟悉地形,等闲人为了茫茫雪海所炫目,哪里注意到此处竟有山崖。
我心中一喜,却知这般隐秘的山崖,便当是四叶妖花生长之地了,走到崖边,俯身下望,见崖壁直上直下,极其光滑,不由皱了皱眉。
想了想,取出子花,探向崖下。
那孩子讶然道:“姐姐你做什么?”
我“嘘”了一声,道:“莫说话,姐姐使妖法。”
他果然乖乖不敢再动。
我专心嗅闻,果然不久,一阵浓烈奇香,缓缓飘上。
微微一笑,我满意的直起身,却听身后那孩子突然啊了一声。
我转身看他,他满面惊骇,瞪大乌溜溜的眼珠,吃吃道:“妖,妖花”
我有些诧异,笑道:“你也知道这东西。”
他依旧回不过神来,道:“我听听奶奶说过,这里有妖花,是山中鬼魅妖气所化,十年开一次,每次开花,都要勾走十个人的魂魄,然后一年吃一个,等到下一个十年再开花姐姐你你你,你不是要采这个妖花吧?”
我失笑道:“我是要这个花,可哪有什么鬼魅妖气的,你奶奶是说故事给你玩呢。”
他委屈道:“姐姐你不也是山精么?”
我无奈叹息,只好道:“是啊,山精和鬼魅斗法,想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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