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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约约,雨声中夹杂着几丝哭声,岑开致驻足侧耳的这一当口,哭嚎声越演越烈,几近兽类的悲鸣。
“湿淋淋的站着做什么?!去,我烧了热水,你和三娘都洗洗去!”钱阿姥把岑开致扯了进来,将门关牢。
一转脸,钱阿姥一张老脸几成猫妖,左一道灰痕,右一道黑线。
“阿姥。”岑开致想哭又想笑,心中感动。
“磨磨唧唧作甚?”钱阿姥急得很,“等着伤风呢?”
说了又嫌不吉利,连拍好几下桌角去晦气。
临安城里即便是惨,也惨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还有热水澡洗,着实是享受了。
江星阔买的花摆了一庭院,姹紫嫣红,美不胜收,钱阿姥嘴上虽嫌弃占地方,吃不得,但岑开致瞧见好几回了,她总站在花儿前头轻嗅浅触,也是,老了难道就不是爱俏女娘了?
云相稍变,岑开致还没吩咐,钱阿姥已经同阿囡两个蚂蚁搬家似得将花儿都搬进来了,高高低低的在条凳书案上摆着。
公孙三娘一把将屏风推开,就见岑开致正趴在浴桶沿,轻轻摆弄着垂到水里的凌霄花蔓,身后花似云霞,衬得她粉光花容。
见岑开致用巾帕遮掩胸口,公孙三娘笑道:“都是女人,羞甚?只瞧你瘦,不晓得肉都长这了。”
岑开致勾去黏在唇角的一缕湿发,笑道:“哪里及三娘丰满?”
公孙三娘颠了颠胸口一对,晃得水都满溢,道:“你我怎一样?瞧瞧我这胳膊、腿、腰、腚,哪不大?倒是你,瘦巴巴的腰身,却似葫芦一般。”
岑开致羞得半潜在水中,忽又浮出来,露出一对玉如意似得圆润肩头,笑道:“可掩在衣裙下,全无用武之地呢。”
岑开致与公孙三娘笑闹一阵,被经过的钱阿姥斥了一句,“非泡到水冷才起来?一个两个都如阿囡似得要人催!”
两人对视,眨眨眼,只好爬起来擦干穿衣。
公孙三娘一边低头束带,一边道:“王角一家不肯割稻,眼下也不知怎样了,我瞧他家各个蛮牛一般,虽肯干却也固执,不听人劝,唉。”
岑开致良心有限,全给了屋里这三人,眼下是挤也挤不出来了,就道:“咱们也要张口吃饭,食肆开门,便要谷粮,我与阿姥笼统就那么一点地,又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富户,我若白容他一年,费得却是自家银子。”
“你能这样想便好,我只怕你心软呢。”
公孙三娘揉了揉还有些酸的肩,想起王家几个壮汉抱臂站在田埂上看她一人割,心中还是愤愤。
岑开致见她气不顺,就道来年换人户,不要他们了。
公孙三娘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临安城中积水拥堵,虽是渐退,却使得城外菜农进不来,好几日没有新鲜蔬果了。
食肆本不想开门,架不住熟客涉水而来,将咸齑腌物一扫而空,只恐来日就算水退干净了,菜价也要暴涨。
“还是十文?”李才惊讶的问。
钱阿姥‘啧’一声,瞥见巷弄口有个半只脚没藏住,道:“小声些!还不是看在苗娘子份上。”
李才笑眯眯的,摸了两枚红李给阿囡。
阿囡没接,先看了看钱阿姥,李才道:“吃吧。娘子喜欢吃果子,我囤了不少,也是赶早了,瞧瞧眼下,难道划船去买啊!”
钱阿姥叹了口气,苦涩的笑笑,对阿囡点头。
李才见钱阿姥总往他身后瞧,也看了一眼,见周老婆子探头探脑的,了然一笑,道:“算算,也该问到这来了。”
“问什么?”岑开致连着砂锅给李才一起端来了,阿囡误打误撞捞上来的大鲤鱼,正好给苗娘子补奶水。
“借钱,借米,借粮,借菜,总之是有什么借什么。”李才掀开锅盖,就见是奶白一锅汤,香气扑鼻,回去搁一方嫩豆腐再煨一煨,晚上就是一锅好菜了。
他想得美,可眼下豆腐坊都没开,上哪弄豆腐去?
“周家不至于吧?”听岑开致这样问,李才呶呶嘴,道:“怎么不至于?听说周家的布匹全被淹了,瞧瞧这水,颜色都赶上粪水了,布泡过还能用?她一家多少口啊,每天光米粮就多少银钱?偏偏一个两个都把着一间铺子不肯放,各个无用不肯出去找食。也就那三娘子吧,月子里送来了一件肚兜,我家娘子看着她可怜,就给了她几件衣裳去缝补。”
冯氏的确是可怜,岑开致却也不是菩萨,见李才走了,周老婆子觍着脸要凑上来,钱阿姥对岑开致使了个眼色,她便避到后头去,让钱阿姥来打发了。
食肆虽有屯粮,却也不好一味卖出,岑开致略略抬价,可细算起来,却比米粮行要实惠些,生意好得都叫人难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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