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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吉的家财,那些蕃商的资业,都是被你窃夺了。”江星阔已不是在问,一抓住线头,这乱麻也就舒展开来了。
荆方苦笑似哭,道:“大人也猜得到,那是多少的银子。呵,爹死后,我答应他不让阿沁涉及此事,可养大了胃口的狼喂不饱了,就要反噬的。”
“此案虞大人已经在查,沈平明日就启程去西北作证,会将他定罪。”
荆方微微诧异,“大人不押我去?”
江星阔冷淡的看着他,问:“致娘的父亲……
只说了这几个字,就见荆方的面色一变,他那时只想寻一处大额的银子来填补赵书吏的缺漏,船难再合适不过。
他再看向江星阔时,对方双眸微眯,道:“你就死在此处最好,我要她瞧着你人头落地。”
荆方没说话,半晌才道:“我是罪孽深重,罪无可赦。”
“你的手脚还真是多,那张屈的行贿舞弊,也是你给他牵的路数?”
“张阿狗走漏风声,被张申从口中探出了些许,虽避重就轻,只说自己只偷了些货,还是被他拿捏着,买通了他在考场守门的兄弟舞弊。”荆方拧着眉头笑起来,道:“说起来,大人与岑娘子的姻缘也算是我做媒。”
“快死了,容你多说几句笑话。”江星阔身下马儿轻轻敲蹄,有些不耐烦他们说个没完。
荆方抬眸看向江星阔,道:“我知道您与虞大人关系不错,可惜虞大人老迈,即便他正当年,贪恋一时之太平的朝廷,也不会如何的重用他。他的折子,从来都压在最底下。”
与赵书吏随朝南迁,心念故土有些不同,荆方是归化人。
早些年自金国偷跑回来的汉人很多,有才者如荆方可以科考做官,平庸者融入市井,自做个寻常的小老百姓。
这几年金国不满劳力流失,即便有人从边境逃脱,宋军也会将人送回金国。
虽说金国为稳固朝纲,待汉人已不似刚建国时那般贱视,但荆方幼时应当也经历过不少折辱。
他一个八品小官,能源源不断的挖出那么多军费粮饷,先不论其中人命折损,是非黑白,他着实是个人才。
如此人才,只因归化人的身份就受人歧视,常有人云,若是北地有真男儿,又何至于被金人打得连连败退?
这话细想之下,颇为无稽,但却是世人对归化人的共识。
江星阔乃是混血,其实说来说去,他很能领会荆方的心境,但却不会做出同荆方一样的选择。
荆方如此勤勤勉勉的输送军饷,为得就是两国能够开战,一雪前耻,江星阔想破这一层,许多事情也就清晰了。
斡雷谋在大理寺中被毒杀,也是其为了诱发战争所为。
金宝钱行那几个身份可疑的管事就是军中兵士,金宝钱行背后之主不是别人,正是荆方。
钟家父子平素对他诸多为难设计,瞿青梧既撞在他手里,荆方也就顺势报复回去。
不曾想会引得瞿青容和泉九前去南山寺查案,圆觉与他共谋,只好杀了圆觉,将事情都推到他身上去。
荆方一一都认了,官道之上唯有他与江星阔二人,他看着辽远无边际的长路,道:“朝廷如此庸懦,还妄想国祚绵延,即便子辈可享太平之余晖,孙辈恐也只能生活在战乱荒芜之中,如此一想,只觉这世事索然无趣。”
他因此并不想留有子嗣,多年以来与嘉娘行房,总是掐算过她的月事日子,只在不易有孕那几日与她行房,岂料还是怀上了,后来孩子没了,他心中却也难受。
那一回小小胜仗,令他欢喜,再度行房却立即有了。
荆方被关在大理寺的地牢之中,自与江星阔交代过后,他便不再开口。
这一日冷得厉害,却是阳光晴好。
轻轻巧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荆方垂着眸子,只见裙摆如莲,他惊讶的抬头,对方见到他的神色,轻轻一嗤,道:“以为是嘉娘?”
荆方的目光稍稍躲闪,岑开致拢着斗篷,道:“嘉娘晓得是因为你的缘故害死她爹,又险些害苦了她弟弟,如今将你恨煞,又怎会来见你?”
“那,这都是我咎由自取,她她,如何?孩子如何?”荆方急急问。
“孩子有胡老爷子保佑,自然是好的,不过日后生下来了也不会姓荆。”
难得见岑开致如此刻薄一面,不过荆方能从她口中得知这些,也是她的仁慈了。
“多谢岑娘子。”
岑开致有许激愤之语想说,但是话到嘴边,想到爹爹已经不在,又觉得万般的无用,站了良久,倏忽转身离去。
江星阔站在牢门口等她,小灰枭立在他肩头,因为大白日被带出来,显得困哒哒的没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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