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灼一直在一旁担心着何侠,但害怕自己出言不慎又惹何侠生气反而激化了他的伤势,所以一直不敢靠近。
何侠浑身鲜血,已经气若游丝。冬灼虽然近来常常对何侠生出陌生之感,但从来没有想过会看着何侠这般模样。
“少爷?少爷!少爷……”唤了几声,不见何侠回答,冬灼放声痛哭。
他这一哭,众人知道大势已去。一面是且柔城,另三面被围,敌兵的统帅是镇北王,哪里还有胜算?
何侠的大军,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里的剑,接着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兵刃落地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蔚北军、永昌军的士兵们统统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能够活着,谁又愿意死呢?
楚北捷带着娉婷策马缓缓而来,后面跟着祁田等众将,还有浩浩荡荡的大军。投降的士兵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远远看去,像一艘长而宽的大船划破了水面。
娉婷见到何侠躺在地上,满身鲜血,摇晃了一下,挣扎着下马,轻轻走上前。楚北捷唯恐何侠未死,又出手加害她,形影不离跟在后面。
冬灼正在痛哭,见眼前出现一对沾满了尘土的绣花鞋,满眶泪水地抬头。
娉婷轻声道:“让我看看,好吗?”
冬灼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让到了一边。
娉婷在何侠身边缓缓跪下。
如血残阳下,一切真实得如此残忍。
她熟悉的这张脸,她熟悉的这双善舞敬安剑法的手,她熟悉的这个人,正在悄然离去。
“你别动,就站在那儿。我帮你画幅画,可好看呢。”
那是何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么灵动的笔法,为什么描绘的故事却如此凄怆?
闻名天下的小敬安王,几乎就要成为四国之主的小敬安王,你真的不曾有过一点后悔?像我一样,后悔无辜生命的消逝,后悔热血的白白流淌,后悔没有抓牢一点一滴珍贵的幸福。
“少爷?少爷?”
娉婷用手抚摸何侠的脸。
俊美的脸庞被鲜血浸染了,却仍如此苍白。
何侠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却茫然无距。他仿佛感觉到娉婷的手轻柔地抚在自己脸上,扯起一个浅浅的微笑,“你来了?”
只三个字,已让娉婷泪如雨下,哽咽应道:“我来了,少爷。”
何侠似已不能视物,睁着没有神采的眼睛,微微喘了几下,又轻轻问:“你怎么叫我少爷?”
声音分外温柔。
娉婷微怔。
何侠笑得更开怀,宛如用他所有的生命在欢笑般,忽然又道:“公主,公主,你看,我答应你的后冠,我带来了……”
后冠,我答应你的后冠,我用天下最美的宝石,请来最好的工匠,给我的爱妻打造的后冠。
看,我已经得到了天下,才知道天下最大的用处,不过是博得你一个浅浅的矜持的笑容,一如当日我落魄地走进云常王宫,你掀开珠帘,赐予我的那个笑容一般。
我会为你舞剑,为你的发髻插上娇艳的花。
我记得你瀑布般的乌发,似绸缎般光滑。
我记得你喜欢我赞你的柔夷,纤巧玲珑,秀美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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