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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程氏给我送了信。”李观镜轻叹一声,道,“我之前也不清楚程氏为何要送信给我,不过后来听到望泉那句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杜浮筠了然道:“尹郎君说程氏一直以自杀威胁他。”
李观镜以为自己要解释,没想到杜浮筠立即想到了这句,他心中冒出几分愉悦,忍不住弯起嘴角,看了杜浮筠一眼,尔后正色道:“在今天之前,程氏曾经找过我一次,那回她虽然也有哭闹,总体还算得上是温顺柔婉,最终确实让尹望泉回家如她所愿回去了。而在这几天里,依仆从所言,夫妻二人又发生了数次争吵,望泉便躲着不愿回家,此时恰巧又出现云落的误会,想必程氏因而失了理智。她想以自杀来震慑我,又留盲医作传话之用,目的无非两点,一是让我知晓望泉对不起她,从而不会包庇望泉;二是让我不敢再带望泉离开长安。若我所猜没错,她原本应当是要当面向我哭诉的,只是她算漏了几点:首先我知晓云落并不是望泉的外室,未必会相信她的话;其次程风提前归家,他并不知晓程氏的计划,以至于一开始态度太过强硬,断了她接下来的打算,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我们面前‘醒转’了。”
杜浮筠听完之后,难免有些惊讶,感叹道:“女子本该十分美好,何必为一人殚尽竭虑,变得如此疯狂?她这样只会将自己的夫君越推越远罢。”
对待所爱之人,是应该顺其自然,还是应当费尽心机,李观镜心中也没有答案,不过杜浮筠的话令他颇为动容,于是忍不住道:“可惜她为时局和眼界所限,满眼满心都是望泉,若她能够将注意放在其他事情上,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杜浮筠轻叹一声,眼见着两人即将到院门口,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道:“罢了,莫让齐王久等,你派人带我去见一见郡王夫妇,我这便走了。”
李观镜道:“这怎么成?我跟你一起去。”
杜浮筠笑了笑,也不推让,跟着李观镜去拜访了家主后,这才告辞离去。
这一来一去费了些功夫,待李观镜疾步走回兰柯院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进院后,侍墨指了指书房,又摇了摇手,李观镜领会过来,心里一怵,不敢再耽搁,连忙加快脚步进门。书房内很暗,李璟坐在窗边,只露出一道剪影,李观镜一边去寻抽屉里的火折子,一边问道:“怎么不叫她们进来点灯?”
李璟淡淡道:“我还道你乐不思蜀,不打算回屋了。”
李观镜手一顿,然后状若无事地将灯点亮了,他回头看去,正迎上李璟冷冷的目光,他一时有些奇怪,问道:“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杜学士今天帮了我的忙,又是第一回来我家,待客之道总该要周全罢?”
“原来是我来的次数太多了,合该被晾在这里。”
李观镜被噎住,轻叹一声,低头道:“你说的对,此事是我不好。”
“还有呢?”
李观镜感觉自己心中也有火气要冒头,他强自忍住,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温声问道:“你今天怎么忽然想起过来?”
“我记得你昨晚醉酒,怕你今日不适。”李璟说到此处,再次找到了可发挥的点,“不过我是白操心,你可好着呢。”
李观镜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对我还有其他不满么?”
李璟一愣,转而怒道:“你觉得我是无事生非?”
“我没这么觉得,只是有些不理解。你来看我自然是出于一片好心,我也很承你的情,可是为什么好心要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岂不是白白让我的感激大打折扣?”
李璟不服输,反问道:“我难道稀罕你的感激?”
李观镜原想怼回去,可是转念想到自己即将离开长安,而李璟很快也要远征,再见不知何年,若两人此时起了龃龉,或许就此渐行渐远,虽然李璟这几年有时候变得甚是不讲道理,但李观镜到底舍不得这十几年的知己情谊,因此叹道:“你不稀罕,我却十分珍重你的好意,只是我感觉你生气的根源不仅仅在我晾着你,你直接说清楚,也好过闷在心里怄气,不然我去江南也不心安。”
李璟听到此处,嘴唇动了动,本来想要反驳,但见李观镜服软,且说得还有些道理,他到底控制住了自己,垂眸反省了片刻,蓦然苦笑着摇头,道:“是我近日思虑过重,今天又见你与杜浮筠在一处,为你担心,便急躁了些,你说得对,我这样做反而适得其反。”
“我明白你,当然不会起反作用。”李观镜说罢,又问道:“不过你担心什么?”
“担心你又被人哄骗了。”
李观镜见李璟果然对杜浮筠有意见,无奈道:“往后我还要与杜学士共事,怎么可能一直以敌对的态度对他?而且这几次接触下来,我还是觉得他品性并没有问题,我敬重且相信他。”
李璟呆呆地看着李观镜,一时失语。
李观镜补充道:“今天确确实实是他帮了我的忙,都到家门口了,我怎能不叫他进门?”
李璟恍然回神,问道:“帮忙?”
李观镜详尽地将云落引发的后续事宜说了一遍,听得李璟眉头直皱,道:“郡王说的对,你别带尹望泉了。”
“这个我再看看罢,先别着急给人判死刑。”
“不行,程氏此人太过疯狂,经此一事,我看杜浮筠不见得会带程风去颍州,到时尹望泉单独离开,程氏指不定会做出什么。”
李观镜垂头不语,他是个普通人,遇见这样的麻烦事,其实心中也会有迟疑,有想要撒手不管的想法,但是他对尹望泉做过承诺,他不能食言,于是说道:“好了,我会酌情安排好的,绝不在身边留隐患,你放心便是。”
李璟皱眉不语。
李观镜见他今日脾气虽火爆,但是常常说着说着便陷入忧虑中,与平日运筹帷幄的模样大不相同,便问道:“你最近怎么样?为何思虑重?”
李璟闻言,错开目光,没有回答。
李观镜激他:“我虽没用,但做个倾诉对象还是可以的,你别自己憋着。”
李璟短促地笑了一声,过了片刻,轻描淡写道:“如意失踪了。”
这个名字在李观镜的印象中出现的次数很少,他也是到去年才知道李璟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个人,因此方才听到这个名字时,李观镜稍稍愣了一瞬后,才想起来是谁——如意本是太常寺一名乐童,比李观镜要小上三岁,几年前因在宫宴失仪,被李璟救了一命,尔后他与李璟便有了往来。去年年中,齐王府开建,如意在那时离开太常寺,入齐王府做乐师,李观镜去给李璟庆贺时,在后院被如意拦住,经他自述,才知道他与李璟的过往。依李观镜理解,两人相识多年,又有恩情在,如意对于李璟的意义自然与普通人不同,也难怪现在李璟会受这么大影响,他想着去帮忙,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在齐王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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