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琅玕卫独自坐在火盆前,眉关紧锁。
男人回忆起昨夜之事,只觉处处荒唐。昔日的方悯圣谦谦有礼,温文尔雅,而今却一口的胡话,像一只浑身带刺的野犬。楚狂虽是方悯圣,却是已吃辛受苦、在泥涂里打滚过的方悯圣,被人残忍折磨、见惯人心险恶,又在市井粗人间混迹八年,已变得十分粗蛮无理。琅玕卫一念及此,便心中发痛。
琅玕卫本已暗自起誓,要让楚狂往后再不受苦,待冰壁过后便带他归隐调养,可从昨夜的种种迹象来看,楚狂和方惊愚这一对兄弟非但拆不开,还黏连作一块儿,做下了私案!琅玕卫寒战不已,不解这事为何会发生。方惊愚平日看着清清冷冷的,怎就同兄长分桃断袖了起来?
然而一念起楚狂的模样,虽处处蛮野不堪,却懂得如何迎合、勾串人,一举一动皆勾魂摄魄,带着被人调养出的浮浪。琅玕卫低低叹息,将脸埋在手掌间。
过不多时,楚狂却自投罗网,一瘸一拐地走入了帐子来了。他手里捧着石碗,里头斟着郑得利帮熬的红参汤,只是沉默着,神色也十分狼狈。
琅玕卫招呼他:“来了?坐罢,悯圣。”
楚狂一脸别扭地坐下。琅玕卫偷觑他,只见他秀眉星目,发乌肤白,天成的英丽,确与他娘亲生得十分像,憋火的神色也如出一辙。他颈子处确留着啮痕,也不遮掩。
静默地坐了许久,楚狂吞吞吐吐道:
“爹……昨夜……”
话不必说,这讲的定是他们兄弟昨夜里的昏乱事了。琅玕卫道:“昨夜怎么了?”一双眼却觑定他,细察着他的神色。
“我……”楚狂只说了一个字,便讲不下去了。帐中沉闷闷的,没有风,一切都凝结了一般。
琅玕卫忽而出声问道:“惊愚待你好么?”
楚狂暴露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支吾道,“也……不算得坏。”
“他若欺侮你,你也别瞒着爹。”琅玕卫长叹一声,“悯圣呐,爹也讲不得你俩了。你们羽翼皆丰,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爹也没能尽心照料你们,更是无颜待你。惊愚身为白帝,我是他标下,我又能如何置喙呢?只是爹怕你受他欺负,继而吃苦罢了。”
楚狂垂着头,手指相绞。火盆里毕毕拨拨地响,焰光在他眸中跳跃。许久,他喃喃道:“我想……继续跟着惊愚。”
琅玕卫沉默不言。
“我自小便被教导,要‘竭忠事帝躬’。其实我心中也时而不平,为何我生来便要为一人杀身糜躯?”楚狂垂眸道,“但我现下已没那怨忿了。明夷已破,往后蓬莱将有白日中天。我有一种感觉,若是与惊愚一道,我定能见到那光景。”
琅玕卫将掌心放在他肩上,“爹不会对你的决定作疑,想跟着惊愚,便跟着去罢,毕竟你是他的引路明星。”楚狂小心翼翼地点头,神色松快许多。
然而下一刻,琅玕卫便板起脸道,“但你大病初愈,怎能随着他胡天胡地?他往后是要做帝皇的,得册立嫡妃,你怎能上得了台盘?你要做辅佐他的仙山卫便罢了,可现下你做的是何事?给他事房!”
楚狂一张脸红得似发痧一般,又颤抖着低下头去。
琅玕卫拍拍他的肩:“再回去想想罢,咱们既是臣子,便当尽臣子本分,不可逾矩。”
楚狂嘀咕:“那君要臣事房,臣也不得不事房了,还有甚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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