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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富贵公子,每日里闲着无事,斗鸡走狗,寻花问柳,在青楼里包了一个粉头,人叫她李莲儿。这李莲儿长得千娇百媚,唱的好曲,说的甜言,一下把林三公子哄住了,金银流水般往她身上倒,温柔乡里又常许诺她,要把她迎进门娶回家中。李莲儿看准了林家的钱财富贵,使出浑身解数,指天指地,赌咒发誓,娇言软语,浓情蜜意,把个林三公子勾得没了魂魄,真回家说要把李莲儿娶过门。这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高门大户,怎能容许李莲儿这样的人进门,当下林老爷把林三公子骂得狗血淋头。这李莲儿怎可善罢甘休,又是装病又是撒娇,使出各种手段,迷得林三公子颠三倒四,大闹一场,非她不娶。这林老爷气得半死,直接把他轰出门,扬言断绝父子关系。”
“这林三公子被轰出家门,怕是觉得自己就像戏里演的痴情公子,直奔李莲儿那里去。李莲儿初时只当林老爷不过是一时气愤,说出的戏言,只消过得几天,还是得把林三公子哄回去,因此装出一副娇泪啼啼的样,说要与林三公子相依为命。这林三公子自觉一对神仙眷侣,每日里在青楼只顾喝酒吟诗,搂着美人嬉笑玩闹。过得一月余,青楼里的妈妈着人去林家,要讨林三公子这一月来吃喝玩乐的酒钱,被一棍子轰了出来,这才醒悟,林家这是真要与林三公子断绝关系!这林三公子虽是长得一表人才,可没了他们家的银子他就什么也不是,被那妈妈轰出青楼。林三公子还求着李莲儿顾念旧情呢,被李莲儿一口唾沫唾到脸上,骂他是前世讨债的鬼,白睡了她一月余!”
“这林三公子哪里受得了这一口气,便说他包了李莲儿这一段日子来,给了她多少银两,多少衣服首饰,数不胜数,如何便是白嫖了她。李莲儿跟她妈妈两人,一人一句,直把林三公子骂得体无完肤。林三公子气得气血上涌,当下便往衙门去,敲鼓喊冤,要县老爷给他个公道。如此种种,闹了大半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说院里的粉头翻脸无情,包粉头的公子要追回嫖资,只把林家的脸面丢得一干二净,沦为一时笑谈。”
陈杰说罢,其余两人便嘻嘻哈哈笑。
李贵道:“这事说来可笑,却也不少见。我们那条街上还有个汉子,为了讨好院里的粉头,散尽家财,还把他家祖上留下的好大一所好屋子典押与我,只为换了银子去赎那粉头。那粉头哄得他花光银子,便一脚踢了他,转身傍上别的爷。”
众人嘻嘻哈哈道:“这院里的婊子只认钱不认人,哄得多少好子弟散尽家财,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张泰在一旁听着,只是吃酒,并不言语。
这三人把话旁敲侧击地说了,顾着张泰面子薄,也不点破,嘻嘻哈哈说笑了一回,也就散了。
张泰吃多了酒,有些头昏脑涨。想起席间三人说的话,心里纷纷乱乱、空空落落,没个着地处,就想见景华。他坐了一会,撇下一桌残席,起身出了门。
此时已入夜,街上店铺俱已关门,独独勾栏之地灯火通明,正是开门做生意的热闹时。张泰进了南馆,径自往景华房里走。那往常招呼他的龟公急忙上前拦住他,问道:“相公可是要找景华。”张泰点头。龟公又说:“这会可不赶巧,景华房里已有客了。要不相公我领你去别人那?咱们馆里的景烟也是惯会伺候人的,担保把相公伺候好。”
张泰停住脚步,脑子里恰似木槌猛敲一下,没听清龟公接下去说了什么。
他怎么竟没想到,景华还有别的客人。
那龟公一瞧张泰的脸色不好了,急忙招呼那唤景烟的小倌过来,对着张泰一通担保,说这景烟如何如何会伺候人,。张泰抬眼瞧他,只觉这小倌满脸惨白,笑一下,扑簌簌直掉粉,两片嘴唇通红,如小鬼吸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登时心烦意乱,连连挥手。
张泰生得人高马大,手臂肌肉虬结,绷得衣物似要裂开。那龟公如何敢赶他走,只怕张泰一掌便扇得他眼冒金星,就任他在那枯坐干等,料他等不多时便自会走了。哪想这张泰也是个有耐心的,竟等了两个时辰,南馆里人都散了,该回的回,不回的都搂着人进房逍遥快活去了,剩他一个坐大厅里喝闷酒。
那龟公哈欠打了四五十下,忍不住过来说道:“相公,这客人今晚是待景华房里不走了,您就别等了,要么,我给您找个活好的?”
张泰一听,把剩下的酒倒碗里一口喝了,扔下酒钱起身就走。
回到家里,张泰和衣倒头就睡,躺了一个多时辰,毫无睡意。心里百般滋味,翻江倒海,一言难尽。
第二日天色未暗,张泰便赶到南馆,点名要景华接客。此时未入夜,南馆里一个客人也无,那张泰倒显得突兀了。刚刚梳妆完毕的小倌们正懒散地东站西坐,皆悄悄打量张泰,只猜这人是急色鬼,捂了嘴偷笑。
张泰哪管这些,直奔景华房间。
那龟公说:“相公且房中稍等,待景华梳洗一番。酒菜这就给您端上。”
张泰进门,竟见景华还躺在床上,未曾起来。那龟公劈头便骂:“这都何时了,客人都来了,还不起来伺候!昨夜接了个客人,便借口起不来,你当自己是金尊玉贵的公子少爷么,贼短命的贱货!”张泰见龟公越骂越难听,急忙赶了他出去。
景华听了辱骂,也不曾回得一句嘴,只是慢慢从床上起来了,说道:“张大哥且稍等。”言语里不喜不怒,反叫张泰担忧。
“那龟公甚是可恶,你何不告知这南馆里管事的,罚他一罚。”张泰道。
景华瞥了张泰一眼,冷笑了笑:“似我这等的,在这南馆里有何地位?年岁大了,身段又不好,接不到客人赚不到银子,那可就比龟公还不如一百倍,告知管事,不过招一顿打骂。况且那龟公说得不错,客人来了我竟还懒躺床上,只是骂我,不曾打,我还庆幸呢。”
张泰听景华言语里,不悲不喜,甚至冷然,心里不知怎的,万分难受。
那景华下了床,缓缓穿衣,行动似是不爽利。张泰这才瞧见他脸色惨白,唇无血色,忙问道:“你怎么了,可是病了?病了就不要下床,好好躺着休息。”说着过去扶景华坐下,景华跌坐床上,叹了口气:“叫张大哥见笑了。”
张泰道:“我去给你请个大夫。”
景华抬手阻止他,道:“不用,我这是常见的,昨天运气不好,接的客人要了我半条命。”
张泰愣了,景华见他神情,倒觉好笑,说道:“我今天精神不好,身上也痛,怕是伺候不了张大哥,张大哥还是换一个吧。”
景华身上本穿着亵衣,松松垮垮的,抬手间,便露出脖子胸膛。张泰一看,不得了,那脖子、胸膛满布青紫痕迹。张泰脱口而出:“你这是怎么回事?!”伸手一扯,亵衣被扯掉大半,露出一大片胸膛,尽皆伤痕,狰狞吓人,还有血痕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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