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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张胜却不是外头那些太医们,他跟着玉珠时日已久,知道她的性子,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也不会贸然同意与刘太医比试。既然如此,那方子自然不会有问题。眼看着玉珠就要走了,张胜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一把拽住玉珠的袖子,急切地道:“不成,你若是今儿不说,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整天脑子里挂着都是这个事儿。师姐你可不能走。”
玉珠没想到平素安分得像只小兔子似的张胜居然也有这么热切的时候,不由得吃了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张胜明明胆子小的跟蚂蚁一般,却偏偏能狠下心去学解剖,若非内心对医术的渴望,只怕也撑不下去。想到此处,她也不急着去见顾咏,放慢了脚步,一边走一边将药方的组成细细道来。
好不容易才到了前院,进门的时候,张老爷子果然端了针套出来做出了要下针的姿态,顾咏则浓眉微蹙,银牙紧咬,伸着胳膊,却远远地将脑袋别到一边去。忽瞧见玉珠进屋,顾咏霍地站起身,一下子冲到了玉珠跟前。
因张家祖孙在跟前,顾咏自然不好乱说话,只将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玉珠看,目光中满是担忧。顿了好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你还好吧。”
玉珠含笑朝他点点头,柔声道:“无妨。”想了想,又补充道:“病人已睡下了,也不知何时醒过来。不过我有信心,定能将他医治好。”
顾咏亦鼓励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方才张大人说你这几晚需歇在宫里,我怕你会不习惯,要不,一会儿我告假回去帮你拿些东西过来。衣服被褥。洗漱用具什么的。”
“顾大人何不将院子一道儿搬过来。”张老爷子在一旁瞧着他俩你看我我看你,实在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玉珠到底是女孩子,面皮薄,被他这么一笑话便有些脸红。倒是顾咏素来脸皮厚惯了的,闻言不仅不觉得丢脸,反而笑着应道:“我倒是想,就怕太医院里头放不下。”
到底是在太医院,两人能见个面已是不易,说了几句话后,顾咏便依依不舍地告了辞。他人影方出了大门,就见有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朝玉珠急切地大声道:“秦大夫,你快过去瞧瞧,那病人似乎有些不对。”
正文高低立分
玉珠顾不上和张家祖孙寒暄道别,拎着袍子就朝里院冲。顾咏到底不是太医院的人,不好跟着进去,只得焦急地等在外头。
进了屋,负责记录的吏目早已急得团团转,见玉珠回来,他好歹松了一口气,迎上前道:“秦大人,您快过来看看,这病人从刚才开始就有些不对劲,方才还说胡话,又喊痛,也不知是不是还有余毒未清。”
玉珠赶紧上前查看,果然见那病人正紧咬牙关,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玉珠掰开他的眼睛看了看瞳孔,又凑到他胸口处仔细听了听心跳,罢了摸摸下巴,一言不发。一旁的吏目看得有些急,忍不住插嘴道:“是否有余毒未排干净,那药要不要再加重些。”
玉珠摇摇头,“不必,若是药下得太重,怕病人身体受不住,日后便是治好了蛇毒,元气亦会大伤。好在尚未出现抽搐症状,暂无大碍,一会儿换个利尿通便的方子,另加珍珠母、石菖蒲两味,再过一个时辰,通过便就好了。”
吏目见她面色如常,想来这病人并不严重,方定下心来,应了一声,从玉珠手里接过新的方子后,赶紧下去吩咐杂役重新煎药。不一会儿,病人服过药后,果然酣畅淋漓地拉了一通,将整个房间熏得臭烘烘的,不过他脸色果真好了许多。
接下来几日,这病人虽也时不时地闹出些让人不安的症状,但终究没有生命危险,又过了些日子,他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勉强能吃些流食,虽说还不能下地走路,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这人算是救活了。刘太医那边的情况玉珠倒是不知道,不过既然没有病人亡故的消息传来,想必也不算太差。
就这样一晃半个月过去,病人终于能下地走路,玉珠才算是舒了口气,让吏目去通知孙大夫,说是这边完事了。一会儿吏目就小跑着奔回来,说是孙大人有请。玉珠赶紧整理了衣服去大厅,只见里头已经站了不少人。
见玉珠进来,众人看她的眼神已经和过去有了些不同,之前的轻视一扫而光,多了些惊讶和审视。玉珠倒也没多神气,依旧如往常一般朝孙大夫行了一礼,又转身朝众人笑笑,仍是以前的神色。
刘太医站在旁边,一脸僵硬,眼皮子和嘴角都耷拉着,无精打采的模样。偶见有人朝他看过去,他就低下脑袋,哆哆嗦嗦的躲过去。玉珠心里头多少猜到了结果,心里有些欢喜,只是一见刘太医那模样,这欢喜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强忍着,憋得实在难受。
孙大夫唤了杂役将两个病人抬进来,一进门,这下高低立分。玉珠的病人面上虽说还显苍白,但眼中已有了神采,自己慢慢地走进厅里来,没看旁人,朝玉珠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玉珠朝他点头回礼。
刘太医的病人则是被搀扶着上来的,整个人犹如一团泥,四肢软软地扒拉着,面孔上笼着一团黑气,虽说还有命在,不过这模样,就算朝廷赦免了他的死罪,到时候改判为流刑,怕也活不长。
这场斗医的结果不用孙大夫宣判众人亦心知肚明,刘太医和他的那几个支持者固然是灰头土脸,御药房的吏目们则欣喜若狂,因玉珠常与他们混迹在一处,都颇觉长了脸,在这些御医们面前也难得地高声说起话来。
当然,诸位太医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吏目所记下的玉珠诊病的方子,都是嗜医成狂的一群人,也不待孙大夫说话就冲到吏目跟前讨要记录,大厅里头乱糟糟的,孙大夫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在上头瞧着。玉珠见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事儿,远远地朝孙大夫做了个道别的动作,先行告辞回家。
这是玉珠头一回离家这么久,回去的路上都觉得周围仿佛变了不少,就连路边卖酱菜的老太太也觉得亲切了许多。玉珠一步不停地回了家,老爹开了门见是她,又惊又喜,赶紧回头大叫于婶子给烧水做饭。
秦铮却是不在,问了老爹在知道他由顾咏引荐向翰林院的魏翰林投了卷,颇得赏识,今儿又和卢挚他们一群人应邀去了魏府,晚上才能回来。玉珠听了也替他高兴,自己先去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后去房里睡觉。
这些日子在太医院住着,虽说也不曾短了什么东西,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玉珠就是住得不舒坦,每天晚上倒有大半时间都睁着眼睛,好不容易才熬着出来了,一回了家就觉得困得不行。因斗医的事儿了了,她心中松了口气,这一躺,竟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起来,差点把家里头几个人给吓坏了。
见她好歹起了,秦铮方才放心,去厨房端了于婶子早煲好的鱼汤给她,一边看着她喝,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起这半个月来家里头的琐事,不外乎于婶子买了几只鸡苗在院子里头养着,他如何在顾咏的指引下去魏翰林府上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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