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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一点,便是她的药瘾越来越重,已经到了每日必须服药的地步,那一小盒的吗啡眼见着只够她吃两三天的,看着逐渐空下来的药盒,只让她在卧室里坐立不安的走来走去,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志河在她伤口愈合后,便是让护士逐渐减少了吗啡的用量,无奈那时她已经对药有了依赖,只得悄悄的从护士那里拿了这一盒的吗啡舌下片,神不知鬼不觉的每日服用,倒让陆志河以为她已经将吗啡的依赖性给戒了。
而如今,沈疏影对吗啡的依赖一日大过一日,她也曾下定决心不在吃药,可那种痛苦实在太过煎熬,总是让她一次次的丢盔弃甲,对服药后的轻松感越来越是迷恋。
她有好几次都想将陆志河唤来,如实的告诉他自己的情况,可一想起自己告诉他后,他定是会告知贺季山,而如今前线战事那样激烈,她怎么也不想让贺季山为了自己的事担心,便一次次的压了下去。
她软软的倚在榻上,全身都没有一丁点的力气,连都不想动,她知道自己这是药瘾犯了,只咬牙坚持着,美丽的瞳仁紧紧闭着,任由那抓心挠肝的感觉再次侵袭而来,蚂蚁搬的啃噬着她每一寸的肌肤。
过不了多久,沈疏影便觉得自己全身直冒冷汗,忍不住的哆嗦着,眼前浮起一大片的阴影,犹如狰狞的野兽一般忽地向她袭来,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一种无尽的黑暗之中,一切亮光都从眼前消逝了。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奇痒无比。
她实在是受不了,伸出白皙的几乎透明的手指,颤抖着把药盒打开,将里面仅剩的药片一口吃了下去,这才渐渐的缓过了神来。
她紧紧的抱着自己,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恐惧与无助漫天漫地,她刚一抬眸,便看见梳妆镜里的自己,清丽的瓜子小脸,瞳仁里满是惊惶。
“夫人,您起来了吗?”听到奶娘的叩门声,沈疏影一怔,手忙脚乱的将自己收拾好,便去将门打开。
“小姐一早就醒了,我和张妈怎么哄都不行,怕是想找妈妈了。”奶娘笑嘻嘻的,怀中抱着粉嫩可爱的囡囡,孩子一见到沈疏影,便是向着母亲张开了小胳膊,要她抱抱。
沈疏影心头一软,将孩子抱在了怀里,就听那奶娘又是言道;“寻常的孩子可都是要三个月以后才会认人呢,小姐这才两个多月,每天就认准了妈妈,可比寻常孩子机灵多了。”
沈疏影闻言也只是微微笑了笑,看着臂弯中的女儿,眸光温柔似水。
“今天下午我要出门一趟,你们多留意着,千万不要让孩子着凉,昨天我听着她有些咳嗽,如果下午又咳了起来,便让人去将陆医官请过来,给孩子瞧瞧。”沈疏影一面轻哄着女儿,一面对着奶娘嘱咐。
奶娘自是连连称是,等下午沈疏影走后,皆是大气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照料着襁褓中的婴儿。
沈疏影坐着汽车,一路来到了善桥。
这座宅子自沈疏影与贺季山婚后便是一直闲置在这里,只留下几个老仆看门,沈疏影让司机将车停在巷口,自己则是走了进去。
看门的老妈子看见她,便是笑道;“夫人回来了?舅爷早已经到了,正在东苑等着您呢。”
沈疏影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只愈发的快了,向着东苑匆匆走去。
“哥哥!”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沈疏影忍不住眼眶一红,就差要落下泪来。
沈志远一身黑色风衣,瞧起来却是比之前清瘦了不少,他站在那里,却依然是俊朗挺拔,玉树临风。
看见妹妹,沈志远微微一笑,目光满是温和;“怎么也没将孩子抱出来,好让我瞧瞧?”
沈疏影拭去泪水,只道;“孩子太小,又有些咳嗽,所以我没把她带出来。等下次你去官邸,自然便会见到她了。”
沈志远闻言,便没有多说什么,只从怀里取出一块羊脂美玉,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观音坐像,他将玉佩递到了妹妹手里,温声道;“前阵子是孩子的满月,我这个做舅舅的不能亲自去道喜,便给她准备了这枚玉佩,希望能保她平安。”
沈疏影将玉佩接过,见沈志远一脸的寂寥,心里便是难受极了,只攥住哥哥的衣襟,哀求道;“哥哥,你不要在做革命党了好不好?我去和季山说,只要你退出组织,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你,你也可以随时去官邸看我和孩子,就当我求你,成吗?”
沈志远看着她的眼睛,却是不答反问道;“你胸口的伤,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你别担心。”沈疏影想起那日在车站的遇刺,如果那一枪打在了贺季山的身上,她一定会恨死那些革命党,反之,那一枪差点要了她的命,贺季山下令诛杀革命党,倒也是情有可原。
“哥哥,如果那一枪要了我和孩子的命,你还会继续留在组织,做你的革命党吗?”沈疏影不死心,又是开了口。
沈志远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上轻轻的挥开,他的眸子平静而内敛,只道;“小影,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江南的时候,你们学校组织了游行,反对刘振坤将束河三岛送给英国?”
沈疏影眸心一顿,遥远的记忆慢慢的变得清晰,那时候的她不过十五六岁,因为刘振坤答应了英国的要求,将束河三岛相赠,整座学校的学生都是义愤填膺,连夜做了数百幅条幅,一道上街抗议浙军军阀丧权辱国,她虽然当时年纪小,可也参加了那次游行,待沈志远从北平回来后,还特意夸奖过她。
不过短短几年的光景,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样久。
“那时候哥哥和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沈志远声音温和,却带着一抹凄凉,似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似得,平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沈疏影只觉得嗓音艰涩了起来,她动了动嘴唇,声音又细又小;“哥哥当时说,眼下正值国家与民族危亡之际,军阀连年征战不休,惹得民不聊生,辽军与浙军为了扩张自身势力,一年年的自相残杀。他们在争夺地盘时,骁勇善战,可一旦面对列强,便是变得软弱可欺,步步退让....”
沈疏影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沈志远眼底却是浮起一抹欣慰之色,他点了点头,道;“没想到你还记得哥哥说过的话,不错,如今军阀**,内阁无能,藩镇割据,外强中干,无论是辽军也好,浙军也罢,无论是贺季山还是刘振坤,他们都只不过是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只为了自己的野心,却没有一个人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小影,你不要怨哥哥,我虽然没什么大能耐,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们做的一切,都还是为了这个国家。”
沈疏影心头震动,只颤声道;“难道你们要暗杀他,也是为了国家吗?”
“小影,政治上的事你不会明白,哥哥只希望你知道,若军阀一直这样内战下去,咱们的国家将永无宁日,永远都会被列强所欺凌,若想让国家强大起来,第一步,便是要消灭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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