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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二老爷看向杜二太太那边,此时杜二太太已不大惊恐,杜三太太手里端着茶正在喂她,那貂皮坎肩上还有自己方才拿菜刀砍出的一个破口,见杜二老爷看自己,杜二太太先是一抖,接着就不示弱的回看向她。
世间怎会有这样毒蝎心肠的女子?杜二老爷方起的一点悔意,见到她回看向自己时,眼里那种傲慢,顿时是旧恨未消,又添新怨,陈年往事又浮上心头。
新婚时,她就称自己娘家对杜家有大恩,日后家里要她说了算,那时自己想着,女子管内院也是常事,就应了,谁知日后才知道,不光是内院的事,就连外面的事她也要乔主张。
自己的娘还活着的时候,家里已是大嫂当家,她却在房中又哭又闹,说她既带了丰厚嫁妆,填了杜家的窟窿,为什么还不让自己当家,而是大嫂当家?说了无数遍,这长幼有序是一定的,她却只不听,口口声声只说杜家看不起她。
那时因娘还在,她也只在房中闹闹,并无什么大错漏,等分了家,议定的乡下的田地都由大哥照管,收回来的租子,按了各家的份来分,哪次分的租子,自家不是上上份的?她偏说大哥偏了老三家的。
每次都要冷嘲热讽一番,才收了租子进去,如此类的事情林林总总,哪年不闹个七八件出来?若不是祖上有训,又兼娘在日常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大哥也常道,圣人有云,女子与小人难养,既要做君子,就该让着女子。不然,早几年就该休了,谁知越让着她,她的气焰越高,竟闹出两条人命来,杜家清白家声,难道就要被她毁了不成?
杜二老爷越想越恨,谁知此时杜二太太又来火上浇油的一句:“大嫂,二老爷今日要砍杀我,我只回娘家去见哥哥,问问世上可有这样道理,为个丫头就要砍死发妻的?”说着就要起身。
这话听在杜二老爷耳里,更是添了一层怒气,她竟不思悔改,只要去找人撑腰,恶向胆边生,顺手操起一个小杌子,就要往杜二太太头上砸去:“既如此,我索性了结了你,再去给你偿命。”见他又发狠,杜三太太慌的抱住杜二太太,雀儿在旁忙出手挡了下,那去势被挡住。
杜二老爷见杜三太太抱住杜二太太,杜二太太的头又缩在她怀里,竟是打不到她头上,那手硬生生的拦住,把杌子丢到地上,又站在那发愣。
杜太太站起身来,眼中怒火熊熊,恨不得把杜二老爷一巴掌打醒,心里还念着规矩,只是用手指着他:“二老爷,你今儿闹的忒不像了,昨日还说要为那丫头改了家规,今日就要为这丫头杀了发妻,这样挑唆的主人家宅不宁的丫头,该早早打出去才是。”
说完杜太太气的直捶胸口,二婶糊涂,怎么二叔也跟着糊涂不成?杜二老爷不可置信的望着杜太太:“大嫂,搅的家宅不宁的明明是她。”说话时候,手还指着杜二太太。
杜二太太此时已经哭的钗横鬓斜,听到这话,还不忘回头来呸一声,这才重又哭泣,杜二老爷捏着拳头又要上去,被杜太太那冷冷眼神止住,只得站了回去。
杜太太眼冷冷的看着杜二老爷:“二太太是杜家明媒正娶,花花轿子抬进来的,你身为男子,管束不住妻子,照我瞧来,这搅的家宅不宁的人倒是你。”
杜二老爷顿时觉得百口莫辩,张口结舌,着实不明白杜太太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以为杜太太也会顺着自己,说两句杜二太太不该闹出人命的事情,谁知反倒责怪起自己来。
杜太太说完这些,缓缓坐下,再不说话,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结发妻子再不好,也是结发之人,杜家宗谱上有名的,那个丫头再好,不过就是一丫头,哪有为了个丫头,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的?
杜二太太此时心里才有些感谢杜太太,却还是怪她昨日不该去寻香儿,就该顺着自己由那个丫鬟自去,杜家的血脉再要紧,难道还要紧的过自己?
厅内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杜太太看着酸枝木的桌子上那已经有些脱落的漆,心下一片凄凉,自己苦苦维护住的杜家体统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人任意践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杜老爷掀开帘子走进来,见里面站的站,坐的坐,并没似方才檐下一样,有血迹出现,心下松一口气,走到杜二老爷身边:“那个丫鬟的事,我已经着人去料理了,她虽说没有生下孩子,也是双身子死的,寻了块地,择个日子葬了吧。”
杜太太本应起身迎接杜老爷的,只是那腿却似有千斤重,站了半响才把膝盖屈起一半,还是雀儿扶了她一把,她才站了起来,对杜老爷道:“闹的连老爷都知道了,倒是我的不是。”
杜老爷虽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细瞧,里面的杌子翻了,地上还丢着菜刀和剪刀,杜二太太那件貂皮坎肩上老大一个口子,就知道吴妈虽说的不明白,但方才杜二老爷持了菜刀冲进来是实。
也不及细问,只是回身对杜二老爷道:“二弟你闹的忒不像话,这里不过是你大嫂弟妹,还有你侄媳在此,全是一群女人,你要动刀动枪,也要寻个男人,也好显出你是一个好汉。”
杜二老爷还是呆怔的站在那里,并不说话,杜老爷又去看杜二太太,虽说他心里也为杜二太太竟闹出人命不忿,只是主母打杀一个奴婢,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可惜的,不过是腹中的孩子罢了。
不过今日二弟既已持了菜刀砍了她一刀,又砍伤一个丫鬟,也算扯平了,想到这里,杜老爷眉头一皱:“好了,原先不过是怕杜家血脉流落在外,现时那血脉也没了,二弟今日闹也闹过了,难道还能做一世的冤仇不成?要晓得你们是夫妻,不是冤家。”
杜二老爷和杜二太太真不愧是夫妻,听了这话,互相对看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把头高高仰起,杜老爷见这对夫妻还是这样,重又想词。
杜太太接了杜老爷的话道:“老爷说的是,这本就是夫妻,不是冤仇,况且还有了两个那么好的侄子,还闹什么呢?”
杜二太太不过瞬间就有了主意,瞧来大哥大嫂都是靠不住的,只护着自家兄弟,自己娘家也有哥嫂,上次大嫂来探自己的时候就说过,大哥已经投了京城的某王府,只等过了年,就举家上京。
现时哥嫂还在这里,杜家就不护着自己,何不索性跟着哥嫂到了京城,到时靠了自己哥嫂,他也说不出什么硬气话。想到就道:“大哥大嫂说的有理,论起来,我也是性急了些,当日就该回明白了大哥大嫂,再由大哥大嫂做主,如何处置那个丫头。”
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遭,杜二太太竟会认错,杜老爷和杜二老爷都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独有杜太太心里明白,这后面定还有点旁的话,果然杜二太太又道:“只是那日我娘家大嫂来说过,过年后就要举家去京城,约我一同去,见见世面倒在其次,说两个孩子的前程要比留在这里好,我思来想去,这感情好,既能见了世面,两个孩子的前程也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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