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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起来,算清了店帐,就到莫先生办事处去会尚专员。谈到去香港的事,尚专员很快的答道:“这已没有什么问题。到了车子开行的日子,你拿了我的信去上车,一直到广州湾。路上费用,莫先生答应了五千元,你多花一点也没关系,临时来拿都有。至于到香港以后的款子,你再去和关校长接洽一下。彼此划汇可以,拿我们的支票去换他的支票也可以。莫先生走后,我要代他办许多事,实在分不开身来再去会关校长,丁兄说在城内无事,回去休息两天也好。”丁古云见这方面既安顿得十分圆满,就放心回寄宿舍,到了寄宿舍以后,推说有点小病,只在卧室里躲着,连两餐饭也没有到餐堂里去吃。同寓的朋友来看他,见他神气十分不好,自也相信。丁古云睡了两天,一早就算起,该是蓝小姐回来的日子,不时在窗子里向外张望着。到了半上午的时候,见有一群人,由田坝上直向寄宿舍走来。前面上十个人,手里拿了红绿纸旗,迎风招展,颇为奇怪。再近一些看出来了,那前面上十个人,都是男学生模样。有两个人用竹竿抬了一张籐椅子,夹在人丛中走。椅子上似乎放了东西,还用红绿旗子陪衬着呢。籐椅子后面,是一群打赤脚的老百姓。其中有些小孩子,口里直嚷:““快来看,接菩萨。”丁古云看到这群学生,心里也就想着,莫非他们找到这里来了?可是,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脑子里这样疑惑着,心房却在体腔里砰砰乱跳。但终究觉得是自己的神经过敏,还悄悄在窗子里向外张望了去。他们越走越近。仔细看去,可不就是闹旅馆的那几个人吗?自己向床上一倒!心想,看他们闹些什么?不管他,几分钟之后,忽然劈劈拍拍一阵爆竹声,接着又是一阵哄笑声。在硫磺气流到屋子的时候,却听着陈东圃在人声喧哗中喊了起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于是大家哄然一阵的道:“给丁古云送偶像回来了。”又听到仰天带了笑声道:“你们以为这是舞台,在这里演戏吗?”他一说,那群笑声更是厉害像倒墙似的轰闹在空气里。在丁古云听得明白了,是自己送某大学作演讲纪念的一尊塑像,被他们抬着送回来了。这也无关宏旨,让他们抬回来就是,不理他,看他们怎样。就在这时,王美今匆匆的跑了进来,顿了脚道:“丁兄,丁兄,出去骂他们一顿。这一群学生无缘无故和你开玩笑。”丁古云道:“随他们去。”王美今道:“以前你对付这些调皮的学生,最有办法。现在人穷了,连管束学生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他们那种毫无理由的侮辱,我在一旁的人,看着都受不了,你倒没事吗?你这样怕事,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混?”丁古云跳了起来道:“我怕他们作什么?我是忍住这口气。我就出去,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说着,便跑向大门口来。老远见那群青年,拥在大门的过道里,把那把籐椅子,放在一张桌子上,自己塑的那尊半身像,象征着艺术与战争的,被他们供佛爷一般的供着。像面前有两个雪花膏缸子,一只空粉盒子,当了烛台香炉。丁古云还不曾仔细的看,他们见丁古云出来了。哄然一阵笑着,鼓起掌来。丁古云瞪眼大喝道:“你们没有法律管束的吗?闹到我家里来了。”大家笑着道:“把东西送还你,不送到你家里来,送到哪里去?”丁古云听到他们又说又笑手上拿了旗子乱挥,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答话。再走近那籐椅子一看,真气炸了肺。他们把那长胡子的偶像,脸上涂了两块胭脂,鼻子两边,用墨笔勾着,成了个小丑模样。偶像身上,披了一条女人用的破花绸手绢。再看椅子上插的红绿旗子上,写着的标语是:“打倒偶像”,“揭破伪君子的假面具”,“打倒艺术界的骗子”,“打倒教育界的败类”。丁古云将桌子一拍,跳起来喝道:“你们太侮辱我了!”那些学生呵呵一阵狂笑,拥出了大门。看热闹的一群百姓,站在门外望着面面相觑。小孩拉了大人衣襟问道:“这不是接菩萨吗?啥子事?”那些学生出了大门,乱喊了笑道:“奋斗呀!抗战呀!带了女学生开旅馆呀!礼义廉耻呀!讲台上的伪君子呀!什么东西呀!霸占人家未婚妻呀!”他们又像唱歌,又像喊口号,老远的隔了一片空地,挥了手上旗子,直了脖子,对了这寄宿舍的大门喊着,这寄宿舍里的先生们看着,觉得不但与丁古云难堪,与这些同寓的先生们也是一种难堪,便都跑出大门去,向那些学生喝止。丁古云忽然向厨房里跑去,发疯一般,拿了一柄砍柴的斧头来。他大声道:“我不要命了,和你们拚了!”两手拿了斧子,高高举起,向那些学生飞奔了去。
第十八章你真勇敢
在大门口的先生们,看到这种情形,各个吓了一跳,连喊去不得。戏剧家仰天口到腿到,早已跟着跑了出去。所幸丁古云跑得过于勇猛,身子向前钻着,身体上的重点,已是放着不均衡,脚下被浮泥微微一滑,人就栽倒了。仰天跟着跑到面前,弯腰先在他手上把斧子夺了过来。然后拉了丁古云一只手,把他拉起。因道:“丁兄,你这是怎么了?你值得和他们小孩子一般见识?”丁古云道:“他们欺我太甚!你别拦着,我要和他们拚命。他说话时,全身都在抖颤着,因之他说话的嘴皮,跟着也在抖颤,脸皮红得发黄,又带些青色,倒不如说是没有成熟的橘子色。他那额角上的汗珠,每粒像豌豆一般大小,不住向脸腮上挂着。他伸手要夺仰天反手掩藏在身后的斧头,口里只管喘气。又一戏剧家夏水,也追了过来。他见那群学生已停止了喊口号望了这里,缓缓向后移动,便伸张两手,对他们乱挥着。大声喊道:“你们不走,还打算在这里耗出什么大胜利来吗?你们这样作法,把斧子真砍你们两下,那也不屈。你们走不走?不走,我也恼了!”那些人听了,方才继续退去,可是退到对面山脚黄桷树下,他们站住脚,又哄然一声笑了。丁古云抓不住那把斧子,本来也就站着呆望起来,他挺了胸脯子道:“你看,他们这样作,就能损害我一根毫毛吗?”夏水依然在前面走,却叫了仰天道:“老仰,我看这事,有点醋的作用在里面。你说是吗?”仰天笑道:“还有什么是吗?他们的标语,已经说明了。幸而蓝小姐今天不在这里。要不然,又不知会演成个什么局面?”丁古云道:“会演成什么局面呢?他们也不能抓住蓝小姐饱打一顿吧?”说着话,已到了寄宿舍的大门口,各位先生,自然是安慰丁古云一番。然而等仰天再度提到有些戏剧意味时,大家回想过去情形,也都哈哈笑了。丁古云将籐椅子上那尊偶像拿起,提起籐椅子来,连那上面的红绿旗子,一股脑儿,扔在大门外空地上。然后口里唧咕着走回卧室里去。同寓的先生们,都为了这事,受着很大的刺激。觉得丁先生一生都被人尊敬,今天让青年羞辱到门上来,这是一件不可忍耐的事。和他更要好的王美今与陈东圃两个人走进屋子来看他,也算是安慰他。丁古云这时把人家抬回来的那尊偶像,放在桌上,弯了腰正用纸卷,去磨擦那鼻子两边的黑迹。回头看到陈王二位,唉了一声道:“你看这是哪里说起。他们侮辱我一阵不要紧。什么场面我都经过了。不会被这几个毛头小子所苦恼。可是他们不该不择手段,把蓝小姐拖累在内。幸是蓝小姐不在家,假如今天她也在这里,她不会自杀吗?我在这里想着,还是到法院里起诉呢?还是……”王美今笑道:“仁兄,你怎么也这样小孩子气?他们都是乳臭未干的人,晓得什么轻重。他逞快一时,哪里顾到事情前后。你去告他一状,官司打赢了,判他们一个公然侮辱罪,办他们几个月徒刑,他毫不在乎,你若是打输了……”丁古云红着脸道:“官司我怎么会打输?”王美今笑道:“这不过是比方这样说,可是你也是要走的人。假如官司拖下来三个两个月,你还是留在重庆打官司?你还是到香港去干你的正经事?”丁古云听了这话,倒是呆了,坐在椅子上向他望着道:“那么,我吃了这两场侮辱,就罢了不成?”陈东圃道:“哪里有两场羞辱?”丁古云被他问着塞住了口,只顿了一顿,因道:“我也是气极了乱说话。”王美今道:“投鼠忌器,这件事你也只有罢休。要不然,拖累着把蓝小姐拖了出来,不用说打官司了,就是有人把言语损坏蓝小姐两句,闹得三把鼻涕,两把眼泪哭着,这又何苦?”丁古云叹了一口气道:“这事真也教人难于处理!这真是从何说起?把一个蓝小姐拖累在内。”大家看了他那番懊丧的样子,正也不知道用些什么言语来安慰他。就在这时听到蓝小姐在外面应了一声道:“有什么连累我?恐怕是为了我连累丁先生吧?”随了这话,蓝小姐走进屋子来。大家看时,见她一手抱了大衣,一手提了旅行袋和手皮包,面皮红红的,站在屋子中间,先笑了一笑道:“刚才这里闹了一幕喜剧,可惜我没有赶上。”说着,她毫不避嫌疑地,把手上的东西,都放在丁古云的床上,随身就坐了下去。她回头看到丁古云坐在那尊偶像边,脸色十分难看,便微笑道:“这有什么了不得?充其量,他们不过说我们恋爱。师生恋爱,这难道是什么稀奇的事吗?他们来的时候,我若在这里,我一定挺身而出,对他们说:‘不错!丁先生在和我讲恋爱!这干着你们什么事?这对他的艺术,他的学问,又发生什么关系?你们凭着什么来干涉我们恋爱?又凭着什么减低了丁先生的艺术价值?’这样,他们还能闹,那才怪呢。”说着,她站了起来,两手扶了脸腮上的乱发,向脖子后面顺了去。丁古云真没想到她会宣布彼此恋爱,心里那一阵愉快,把刚才所受的痛苦扫荡了个干净。可是他总觉得彼此还没有宣布谈恋爱的可能,不敢对人说出来。这时蓝小姐对王陈二人说出来,已公然宣布了这个事,可以说自己如愿以偿了。可是自己一向反对有太太的人和人谈恋爱,尤其反对和自己的女学生谈恋爱,这样一来,自己的威信扫地了。在一分钟的时候,他心中五分高兴,和他心中五分的顾虑,纠缠在一处。因之望了屋里三个人,说不出话来。王美今陈东圃也知道他们在恋爱,正如这同寓的艺术家一样,全已默契这件事。可是他们想着,他们到成熟的时期,还隔着很遥远的距离,加之蓝小姐那份随和劲儿,也许她根本就是在拿丁老夫子开玩笑。丁老夫子去了香港,把她一人留在这里,这是大家的期待。王陈两人更比较和蓝小姐熟识些,对这个期待,尤其感到兴趣。她现在突然宣布和丁古云在恋爱着,而且不惜人言,这是烂熟的果子了,这一个突击,谁还能够……他们听了蓝小姐的话,望着她的脸色,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蓝田玉两手理好了头发,拿起桌上丁古云自用的玻璃杯子,向丁古云笑道:“我太兴奋了,由车站上跑回来,口渴得很,给我一杯热水喝。”她说时,将杯子伸到他面前。丁古云微笑了一笑,立刻将桌子温水瓶子,拔了塞子,向玻璃杯子注着开水。因道:“你放下吧。玻璃是极传热的东西,烫了你的手!”蓝小姐笑道:“你关心我,比我自己关心我,还要深切些。”说着,果然,将玻璃杯子放在桌上。王美今听了这话,心里骂着,真是肉麻。回头向陈东圃看时,他也皱皱了眉头在微笑。蓝小姐在身上掏出一方花绸手绢来,裹住了玻璃杯子,端着送到嘴唇边喝水。反身过来,靠住了桌沿,将眼由玻璃杯沿上射到王美今脸上,看了一看。她放下杯子笑道:“王老师,你怎么不言语?你对我刚才这番话,觉得怎么样?”王美今这才笑了,点头道:“好!你真勇敢!”蓝田玉回转脸来,向丁古云道:“你看,王老师都说我勇敢,你为什么不勇敢一点呢?”丁古云笑道:“我没有想到你是用这副手段,对付他们,假如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是先前那样软弱。”蓝田玉笑道:“好了,过去的事让他过去了,我们不必再提。现在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你送我去吧。”她这样说着,不再问丁古云是否同意,拿了那床上的旅行袋,就交到丁古云手上,笑着道了一个字:“走。”随着她自己把大衣搭在手臂上。在这寄宿舍里,丁古云不怕人家知道他和她亲近。但自己总还维持着一种师生的位份,在朋友面前,至多是彼此客气一番。现在蓝小姐忘了那份客气,当了陈王两人的面,自己倒有点难为情。王美今在这其间,说不出来他心里头有一种什么不愉快,望了丁蓝二人微微笑着,因道:“丁兄,你送蓝小姐回去吧。你精神上确实受了很大的刺激,让她安慰安慰你也好。”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眼珠很快的飘了陈东圃一眼。两个人是在屋子里仅有的两只白木方凳上坐着,这时一同站了起来,丁古云笑道:“你二位在这里坐一会,我一会就回来。”王美今虽然穿了西装两手还抱了拳头,向他拱揖笑道:“你这个一会,是没有时间性的。十分二十分钟,是一会。一小时两小时,恐怕也算是一会。等你二位回寄宿舍来,我们再谈吧。”他说着,昂头哈哈大笑出门,陈东圃跟在后面,也格格笑着。他们去了。丁古云向蓝田玉笑道:“莫名其妙的,他们笑些什么?”蓝田玉瞅了他一下,笑道:“你说他笑什么呢!他们笑你,那正……”。蓝小姐突然把话停止了唱着英文歌的琴谱,脚跟在地面上拍着板,手里却把手皮包提着在前面走出房去。丁古云被他鼓励着,开始勇敢起来,手里提着旅行袋,随着在她后面走。走到田坝中间,丁古云回头看时,见寄宿舍门口站了一群人向这小路上望着。其中一个人,把手抬起来招了几招,那正是田艺夫,丁古云只当不看见,在蓝小姐身后笑道:“蓝小姐,他们围了一大群在望我们,糟透!”蓝田玉回头瞟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糟透?”她依然走着路,她觉得心里很闲,夹着大衣的那只手,遇到路边一棵小树,还随手扯了一枝叶子在手,丁古云望了她的后影,觉得她在健美之中,不失那分苗条。她的肩上,披着一幅花绸手绢,托住了那披下来的蓬乱长发,一阵阵的香味,若有若无的,由那里透过了空气,袭进了鼻端。这香味是手绢上的呢?是头发上的呢?他发生了这样一个疑问,就忘记了一切,只是跟了那香气走。二人默然走到高坡上庄屋后那丛竹子边,蓝田玉忽然站住了,回身向丁古云望着,笑道:“你又在出神想什么呢?忘了答复我一句呀。”丁古云愕然站住,望了她道:“我有什么事忘了答复你?”蓝田玉笑道:“刚才你说糟透,那为什么事?”丁古云道:“哦!你问这个,其实没什么。不过难免他们拿我开玩笑。”蓝田玉面前,弯了一枝竹,她把皮包放到夹住大衣的手上,腾出手来扯着竹子笑道:“你可记得?你有一次送我到这里,我拒绝你到我家里去。”丁古云摇摇头道:“我不记得。哦!是是是,我不再送了。”蓝田玉又向他瞟了一眼笑道:“你对女性,真是外行,可是……嘻嘻!”她笑了一阵,耸着肩膀道:“你可取也在这一点,太懂得女性的人,一定是油滑的不得了的。我若说这话,是表示不要你送,我的姿态就不是这样子了。”丁古云脸上,没有胡子了,他伸手抚摸了两下脸腮。笑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忽然提出这句话呢?”蓝小姐扯下一枝小竹枝,其上留有三片竹叶。她将中间那片竹叶送到红嘴唇里,用雪白的牙齿咬着。丁古云觉得她妩媚极了,垂手提了旅行袋呆望了她。蓝小姐吐出竹叶来,笑道:“你瞧,把我旅行袋拖脏了。”丁古云也哦了一声,把旅行袋提起,蓝田玉倒不理会那袋子了,手扶了弯在面前的竹枝,昂着头望了天道:“伟大的抗战呀!抗战真伟大呀!”丁古云又呆了,笑道:“我以为你那样子是在赞美上帝呢,原来你在歌颂抗战。”蓝田玉笑道:“你要知道,这有很大的原因在内。不是抗战,不能冲洗许多黑暗,不能改善婚姻制度。说到这里,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那姓倪的关系,已经解决了。他已经写了一张字据给我,解除婚约,回头我把这字据给你看。现在……”她说到这里,又昂头了向天望上一下,笑道:“我自由了。”丁古云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对她看上了一看,未免将头垂下,现出一分踌躇的样子。蓝小姐道:“你不高兴吗?”丁古云道:“我焉有不高兴之理?可是……可是……我不能比你。”蓝田玉脸色正了一正,因道:“你的心事我知道,你不是说你不能和你太太离婚吗?这是不必要的,我很干脆的告诉你。”丁古云不觉把手上的旅行袋放下,望了她道:“不必要的?那么,你和姓倪的解除婚约,不是为了我。”蓝田玉瞅了他一下道:“不为你,为谁?你……唉!你……”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又微微的摇了两摇头道:“你说这话,岂不是让我伤心。”丁古云走近了两步,微弯了腰道:“不!呵!不!我以为你这话太……”说着,他伸手抚摸了一下领带,又搔了两搔头发。蓝田玉将胸脯一挺道:“我知道你没有那勇气敢问我以下的话。我干脆告诉你,我爱你!我既爱你,我就一切可以为你牺牲。你没有太太,我嫁你。你有太太,我也嫁你。至多,人家叫我一声姨太太吧?我为了爱,我不怕这称呼,再比这称呼要难堪些,我也乐于接受。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爱你?越和你相处越爱你。”丁古云听了她这话竟是呆了。睁了两眼望着她,直了脚,垂了手,一动不动。蓝小姐道:“你站着发傻干什么?我再明白告诉你。现在,你太太在天津,你无法和她离婚,纵然可以,她也太受委屈,因为她与你并无恶感,为了我,逼迫她中年以上的妇人,无故抛弃丈夫,我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这理说不通。我同情她,我同情她这在敌人压迫下,为你吃苦的妇人。我爱你虽说与她无干,然而我已经夺了你给她二十年以上的爱情了;况且她与我并无仇恨,我这已经占便宜了,我还要逼着你抛弃她吗?那我太自私了。我套用一句故人的口头禅:“愿为你与她和她的儿女,共存共荣。我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性格的妇人,共存共荣的话,那恐怕是幻想?我夺了她的丈夫,她还和我共荣吗?然而她现在干涉不了我们,眼前我们乐得热烈的沉醉在爱的宇宙里。过一天是一天。到了战事结束,大家要会面,再作那时的打算。这个计划,不独是我们创造出来的,现在前后方男女这样的结合太多了,我们有什么使不得?这是抗战时代特殊的情形,所以我刚才赞美抗战。我现在和你同居……”丁古云听她的话,每说一句,像在心坎上灌了一勺热酒。脸色红红的,说不出心里那一分冲动与感激。他两股热气,冲上了眼睛,挤出了眼睛里两行眼泪,他抢上前一步,两手抓了蓝小姐两只手,乱摇撼了道:“你对我太好了,我没有话说,你真勇敢。你真勇敢!”说着弯腰下去,对她两手,轮流的吻着。蓝小姐笑着伸了两手,让他去亲吻,等他抬起头来,向他道:“我真勇敢吗?你别看我像只可怜的小鸟。有时我也会像只飞天的鹞子。你和我到我屋子里去,我和你畅谈。”丁古云昂头一看,觉得这时的宇宙,都加宽了一倍,周身轻松是不必说,立刻提了旅行袋,和她到寓所里去。几小时以后,他们回到了寄宿舍。同寓的人,看到丁古云脸上,时时透露出一种不可抑止的笑容,都十分奇怪。今天他受了这样大的刺激,他还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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