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恶人
县衙大牢不宽敞,细细一条过道,仅能容纳两人走过。
张燎和五燕山土匪供词一并承具上去,照例还要当面核审,才能升堂。
赵粟和顾嫱先被押解上去,锦衣卫对他们还算客气,撤了那些骇人的刑具,燃起几支巨烛。
顾嫱十六岁时曾遭冤屈身陷囹圄,从此落下病根,被牢里的潮气一激,不时咳嗽几声,身前的赵粟听见她压低的咳嗽,回头递了个关心的眼神。
顾嫱面不改色,示意自己无事。
二人跪在一张翘头大案前,正前方坐着一名锦衣卫,黑纱无翅帽,火红官袍,边上还立着一人,寻常小旗打扮,手负刀,静然岳峙。
那案前锦衣卫正是武释,他手指轻掸纸面,将一些细琐处一一问过,正要传唤张燎时忽然旁边有人喝止。
“且慢,”竟然是武释身边那人,“钦差吩咐了,犯人赵粟先行押送回牢,顾嫱须留下再作审问。”
这声音浑然有力,不大的刑房,荡起阵阵余音。
武释被这人喧宾夺主,不免惊讶,心说指挥使啥时候去找小钦差说的。
听了他的话,赵粟忽然暴起,险些挣开锦衣卫的钳制:“说好将功抵过!”
“官家应下的事情,自然会履诺,若我所记不错,你还是戴罪之身,眼下不过请她答话,又不会吃了她。”
武释哐哐拍桌。
赵粟还骂骂咧咧要说些什么,转眼瞥见顾嫱的眼神,偃旗息鼓,重新被两个锦衣卫拖回去。
刑房静了片刻,顾嫱跪在地上,居然不畏惧,坦然直视前方。
武释没搞清楚状况,并未开ko,偏头看着指挥使,等他发话。
指挥使向来是有了主意也不和旁人交流,他早习惯了,视线逡巡在两人之间。
等到过道身处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了,温旻才抄起双臂交叠胸前,凝重道:“二当家手腕上有一枚印记,瞧着分外眼熟,不知从何而来?”
他目光锐利,刀锋般逼人,扫向顾嫱。
“大人何故探寻妇人的手腕?”
顾嫱发笑。
武释在此刻的作用已经变成了敲敲桌子:“莫要作无用的ko舌之辩!”
屋内静了一瞬,顾嫱才缓缓道:“寻常烫伤,也值得大人在意?”
“真是寻常烫伤就罢了,若我所见不错,这块疤痕上,还有我锦衣卫的标识。”
此话一出,武释脸色陡地一变。
照这样来说,顾嫱很有可能进过诏狱,受过严厉审问拷打。她的黄册记所载却非京城人氏,文牒记载尚甚至从未到过京城。
这样的身份,实在不能不引人注目。
两侧守立的锦衣卫绷紧肌ro,数双狼目直逼顾嫱。
没有人说话,刑房里潮湿,可以听见滴水声,更漏一般。只见顾嫱神色变换,肩背在一列悚然注视下轻轻颤动,末了终于定住,冷冽嗓音传来:“二十六年前,朝中出了一桩大案。京城乃至地方辖县数位官员沦为刀下亡魂,他们的家人因此牵连入狱,受尽折磨。二十六年过去,风波仍在。”
顾嫱神色自若,丝毫没有阶下囚的模样,“当时京城中牵连无数,想必此事,大人也知晓。”
武释以前是常年在边关抠脚的,偶尔就会缺根筋,更何况这两年才进京,啥也不知道,一头雾水。
他瞥眼温旻,心想指挥使大概是知道的。
温旻确实猜出来顾嫱所言是哪一桩,三十年来,也确实没有什么比那件事更加震动朝野——二十六年前,徐英川惰战败北,金令催命,斩于千秋池畔。
当时位居五品以上,为徐英川求情者不下数十,先后血溅三步,苟能生者,也都受了几年牢狱之灾,最后下放为官。以顾嫱的年岁,的确可能是哪一位官员的亲人。
那段痛苦记忆好像并没有对顾嫱造成多大伤痛,古井无波似的:“我被关入锦衣卫大牢,亲人丧尽,后来侥幸逃脱,便顶替一家死去的孤女身份,换了户籍,辗转到了五燕山匪寨。”
审讯时间也不长,几个重要犯人都到刑房走了一遍,过后就要升堂审理,葛东敕已经被锦衣卫拿下关起来,温旻差人去请商闻柳,回头看见武释收拾完供词,卷在怀里,有些迟疑地看着他。
便道:“什么事。”
武释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那个顾嫱的事,要不要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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