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9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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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不曾在海底遇上过它，孟还以为它早就成了某只比它更强大的变异生物的战利品了呢，却不想居然是这样？

孟回想起孟翔曾经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大笑，还有他在自己和这只大海怪搏斗之后上岸时只差没将自己的衣服全部脱光来次全身检查的紧张兮兮的脸，还有杨丹、罗非、程齐……原来除了曾经的圈养物，自己甚至也还记得那天的月光之下，那些半野生者们的每一个细节，无论是那种狂热的眼神，还是夜风吹起某个人的发丝时扬起的弧度。

当时明月夜，曾伴彩云归。

孟家，却不再是自己所能归去的地方了。

自己心所归处，只有那记不清容颜也不知道要何时才会出现、会在哪里出现的，另一枚铂金圆环的主人了。

孟放开了摩挲着左手无名指的右手，已经做出攻击的姿势，却又顿住。

他想起来了，孟翔那天在紧张兮兮地检查完自己的身体、因为没有发现伤势而放松下来之后，还喋喋不休地说了许久的话，从“刚刚那个难道是章鱼？怎么有那么大的章鱼？就算是变异了的，也太恐怖了吧”一直说到章鱼的生物构造致命弱点生活习性等等等等。

而眼前这只，显然是母章鱼。

产卵后、孵卵中的母章鱼。

“……大哥，你知道吗？母章鱼可以说是最具母性的一种生物！她们一生只生育一次，而产下的卵的数量从数百到数十万不等——一般的小型章鱼产的卵多些，越大则越少。她们会在产卵前寻找一个安全的栖息地，一般都是洞穴之类的地方，然后在产卵后就寸步不离地守护着洞穴，不吃也不睡，不仅要驱赶猎食者，还要不停地摆动触手保持洞穴内的水时时得到更新，使未出壳的小宝贝们得到足够的氧气。在这期间，她们甚至会饥饿到以自己的触须来充饥……在小章鱼出壳的那天，她们也就完成了自己一生的职责，不少会因为精疲力竭而死去，就算不会自然死亡，因为极度虚弱丧失了自卫能力，也很容易成为食肉动物的猎物……”

孟翔曾经喋喋不休的声音依稀仍在耳边回响。而所谓母性，孟一直不明白，但此刻看着守着身下那几颗生命气息已经非常虚弱的章鱼蛋的母章鱼，却忽然有点明白了。

在海底这些年，孟遇上的变异的未变异的章鱼，也不算少了，只是他有留心的，却也不算多。

何况他留心的那些，都成了他的战利品进了他或者小可爱的肚子了，完全不曾留意过它们的习性。

原来，母章鱼，真的会为了孩子牺牲至此。

即使躁动不安、目露惊恐绝望，她也没有扔下孩子们逃跑。

其实，真的逃了的话，她那些蛋虽然生命气息薄弱，但仔细分辨还能发现其中可以说是“饱含”着的能量的，那么舍弃这些蛋作为暂缓敌人攻击的诱饵，其实完全足够的。

孟觉得自己都很可能会先留下来吃掉这些蛋然后再去追，反正海底变异生物那么多，就算因为海洋太大而导致密集度不高，但又这几个蛋垫垫肚子的话，就算追不上这个母章鱼改去寻找其他猎物也是完全可以的。

可那已经有了不低智慧的变异母章鱼，再害怕再不安，也仍然守护在自己的孩子们之上，无论如何，都不肯逃跑。

她甚至舍弃了自己的两只触手，用剩下的两只挥舞着带动水流，将它们送到孟的跟前。

这算是，讨饶？

孟挑挑眉，一时兴起，干脆将耳膜和听觉神经等等一系列器官也调到可以接受章鱼发出的信息波的程度。

她果然在讨饶，只是内容和孟所预想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请您，请您暂时放过我，只要暂时就好，让我把孩子们孵出来……只要他们出生，我就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您的猎物，无论你是想要将我彻底吃掉也好、甚至是要想着我不断地吃我长出来的触手也好，我都一定会乖乖地毫不反抗地尊崇的……请求您，先吃这两只触手顶顶，再给我点时间好将孩子们孵出来吧……”

除了母性，生存也是本能吧？真放过你，回头你还会傻乎乎地跑来送死？

孟不太相信，但那母章鱼却继续说：“您是唯一的首领，所有海洋都是您的领地，哪怕我反悔了，也绝对逃不掉的，只要您一声令下，绝对会有无数的生物愿意将我虏获送到您的面前，我是不可能反悔了的……请求您，我愿意付出一切，请您先让我将孩子们孵出来吧……”她见孟只是看着那两只触手没有动，看看自己仅剩的两只触手，更加卑微地哀求，“请求您，在孩子们孵化之后我愿意付出一切，可是现在……孩子们不知道何时才能孵化，我至少要保留两只触手，一只可以在实在饥饿到不行的时候用来充饥，另一只则一直留着给孩子们清洗和提供新鲜的空气……请求您，请求您……”

所以说，她只剩下这四只触手，不是因为被自己吃掉的那些没长回来，而是长全了之后又被她自己吃掉了吗？

为了守护孩子们，不能出去捕猎，所以只能为了让自己能活到孩子们孵化的那一天，吞噬自己的躯体吗？

母性……

母亲……

原来这就是母亲啊……

动物都有生母，就是植物，也会有自己的母株，那么自己呢？

孟忽然渴望拥有自己的族群，那样的话，也许可以找到母亲的消息？

母亲、母亲，母亲……

孟的头忽然疼了起来，那种疼痛，是能够在自己的大半个身躯都被敌人咬下来的时候依然面不改色地攻击的他也难以忍受的。而伴随着疼痛涌入孟脑海中的，是他自从醒来之后就不曾经历过、但在此刻涌现却清晰地肯定是那遗忘了的曾经的过往的画面……

都由一个明明和他现在的模样有很大差异的、看起来就只是弱小的人类的、孟却莫名肯定那就是自己的男孩，和一个虽然年轻了许多但孟肯清楚那就是单苹的女人，构成的一幕幕画面。

女人摇着男孩低声唱着她后来也为孟萃孟启朱梦月他们唱过的安眠曲，女人在男孩生病的时候彻夜不眠的守护，女人在长女次子洗三的时候一样依然疲惫的脸色却也是一样满足的微笑地抱着婴孩给男孩看，女人帮渐渐长大的男孩收拾好新校服，女人……

最后，是孟一直忽略了的，在他带着孟翔等人赶到港岛接女人的时候，她扑过来一把抱住他时的自称：

妈咪。

孟当然知道妈咪是什么意思，孟翔就一直这么称呼生养了他的那个女人。可从来没人特意对他强调过，单苹因为他的自立在他十四岁之后月只有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后的那次重逢那么一次才是以“妈咪”自称的。而孟，孟不是刻意逃避自己曾经是人类的事实，他是完全没想过自己是人类，也完全没注意到那个只出现了一次的、出现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自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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