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弦撑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剐蹭声,她努力不去看自己脚踝上突出的白色骨头,只寻着出口的方向,拼尽全力挪动着。
偶尔有流矢飞过,她连躲避都懒得躲,全然当做撞大运,愣是挨到了戈壁滩附近。
自此路分两条,右边一条便是来时的路,行上个把时辰便能回到三目关;左边一条便是深入碧疆的路,她不知路的尽头有什么,也不知能否还能顺着那条路回来。
嘴中发干,冷汗却流得更厉害。
选择越来越难做,她的头脑越来越不清醒,希望日后想起来不要后悔。
当然,那要有日后才行。
肖南回侧了侧身,向着左边的路艰难挪去。
才走了三步,她就后悔了。
前面岩石后走出一人,摘下蒙面的汗巾,正是先前那驼队的首领克桑。
“女人,我们又见面了。”
肖南回勉强抬起手摆了摆:“幸会幸会。那个,孙大人还在后面,你现在赶去应当还来得及。”
克桑笑起来,声音好似一只老鸹:“我不找他,我找你。”
肖南回装作没听见,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她脑袋发木,只觉得眼前这人像座伏妖塔,怎么绕也绕不开。
一低头,克桑的的脚就踩在她已经快要烂了的衣摆上。
她猛地一挣,衣摆便碎成两截,这一回迎接她的,便是当头一棍子。
肖南回只来得及歪开一点脑袋,那棍子直直落在她肩上,锤得她几乎能听到自己锁骨碎裂的声音。
不动手的时候都不动手,一要来全一起来。她怎么这么倒霉?
肖南回悲愤吐出一口血:“你干嘛非跟我过不去?!”
“女人,我之前便说过,我记得你的脸。”
克桑的目光转了转,落在平弦上,眼中渐渐流露出兴奋贪婪的目光,“这么好的东西,在你一个女人手里实在是糟蹋了。不如送了我。”
左右躲不过去这一遭,肖南回反倒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你倒是识货。可我却不打算将它送人。它在我手里一天,我便是用它当只手杖,也同你没什么关系。”
克桑没说话,他缓缓抬起一只脚,从那只脚的靴子里掏出一样东西,“吱吱嘎嘎”地拧在他手中那支长棍上。
那声音,真像拧在她骨头上一样。
她的两条腿一直在抖,脚踝上的伤口已经麻木。这倒也好,省了分心。不管怎样,她握枪的手不抖就好。
钢铁划过粗粝砂石的声音袭来,带着沉重的风声,像是一头愤怒的公牛向她冲来。
这是沉重兵器相斗才有的声音。
从前姚易总是用这个嘲笑她,说那是羊奔牛喘,比不得名剑出鞘时如鹤鸣一般的清响。她之前不觉得,和姚易顶嘴,说是对方不懂行。
现下她倒是有点回过味来了。
剑的杀气没那么重,不会像枪那样给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而且剑招多留余地,但枪一出手便往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于人于己都没有退路了。这么算下来,枪确实不招人待见。
思绪只是一瞬的功夫,再回过神来那克桑手中铁枪已近面门。
失血令她心如鼓擂。虽然四周没有千军万马、兵将士卒,但却已同战场无异。
退无可退,只能以杀止杀。
分不清几个回合过去了,她的反应越来越慢,对方的动作在她眼里也越来越模糊,她有些懊恼,等反应过来时两腿已经跪倒在戈壁上。
“女人,你自己了结,不要白费力气了。”
肖南回恍若未闻,慢慢将两只手交替在衣服上蹭了蹭。
那上面沾了太多血,滑腻不堪,险些令她握不住手中的枪杆。
克桑静静看了一会,冷笑一声,他一手握枪,缓缓走向肖南回。
从一个活人手里抢来的兵器,远比从一个死人手里来的要有趣的多。
精致古朴的花纹中如今浸透了它主人的血,但依旧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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