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7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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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生活并不是那样如意的。蒙丹身体依然虚弱，站起来走不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只能依然天天躺在床上，等着含香伺候。含香以前是回纥圣女，族中千万宠爱在一身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干过这样多的粗活累活？打扫卫生收拾屋子，买菜买米买药买柴，生火煎药洗衣做饭，甚至倒夜香，给躺着不动的蒙丹擦身子，含香都咬着牙忍了下来。贫贱夫妻百事哀，他们身上带的钱，已经不能雇人来伺候了。蒙丹不能去赚钱养家，含香更是不会任何求生手段，每天外出买菜抓药就够为难她了。两人守着从宫中带出来的一点财物坐吃山空，心中都是愁不堪言。蒙丹的药，一天都不能停，也不能用次一点的，有一次含香一时偷懒，没去大药铺抓药，到周围的小药店里买了点回来，当晚蒙丹就又脸色苍白起不来身了。眼看着手中的钱越来越少，家里很快就要揭不开锅了，含香愁眉不展，哭哭啼啼的问蒙丹该怎么办。要是以前，蒙丹还能说上几句好话，哄得含香继续为他当牛做马的伺候他，但现在想起自己没着落的药费，蒙丹也是心绪烦乱，没心情再说些什么，敷衍了几句把含香打发走，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思考着。

他跟含香从小青梅竹马，彼此有情有义，总觉得对方就是要跟自己厮守一生的人，当年的情谊虽重，可也说不上多么浓烈。可当他的父亲为回纥战死，他的家族自然是失了势的，已经当不起娶回这“回纥圣女”了，阿里和卓自然是准备悔婚，想将女儿嫁给其它有权有势的青年们。那时他心中涌起深深的不甘——为什么，凭什么，他父亲一去，你们就想夺走他所有本该有的东西？权势，土地，牛羊，奴隶，这些我抢不过你们，可我的未婚妻，你们也要夺去？他不甘心啊！

于是，他开始刻意勾引含香，拿幼年的情谊做引子，让含香越来越迷恋他，直到去跟阿里和卓说出非他不嫁的话来。可是，阿里和卓二话不说，便开始召集族中年龄差不多的青年，要给含香选婿。他终于怒了，带着父亲留给他的忠贞的侍卫们离开了族中，并劫走了含香。

第一次私奔，准确的说是被劫，含香是很害怕的，一直低声哭泣着，说她要是被抓回去后会被石头砸死的。结果被抓回族里后，疼爱女儿的阿里和卓只是把含香关了禁闭，而他也被忠心耿耿的属下们救了回去。于是，两人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只要阿里和卓一说要把含香嫁人了，他们就私奔，反正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等这次阿里和卓真的要把含香送给皇帝，两人才着了慌，一路上拼命的找离开的机会，终于在皇帝那几个脑袋进水了的孩子们的帮助下，一起跑了出来！

这么多年来，得到含香，已经是他自父亲死后唯一的愿望，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信仰。但现在得到了，他竟觉得也没什么很让他开心的，也不过如此而已。躺在床上，努力的活动着自己僵硬的肢体，看着一身粗布衣裳脂粉不施憔悴了很多的含香，蒙丹恍然间觉得，他付出了这么多，实在是不值啊！

为了含香，他父亲留给他的忠心护卫都死光了，为了含香，他一个贵族公子辗转千里跑到这么远的地方，为了含香，他一个堂堂八尺男儿病的连床都起不来，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他的到的不过是这样一个女人！蒙丹皱着眉头看着眉梢眼角都是疲倦，唇色苍白满身灰尘，笨手笨脚的忙过来忙过去，还时不时哭哭啼啼的要他安慰的女人，心中的悲哀一点点卷了上来——这个女人哪一点好？她现在也不是回疆圣女了，也没有香气了，用得着摆出这一副受了很大委屈的样子吗？作为妻子服侍丈夫不是你应尽的责任吗？这副样子是给谁看的啊！这个女人——蒙丹咬了咬牙，还不如他十二岁时就在他的帐子里服侍的，那些低眉顺眼的女奴！

门口一声轻微的关门声，含香又用煤灰抹了脸出去买菜去了。蒙丹吃力的爬了起来，打开屋子里放钱的地方看了看。剩下的一点银子，只够他再过五天的药费！

不，这样不行！他不吃药的话会死的！蒙丹用手指用力的掐着掌心，他不能死！他的父亲去世前拉着他的手说过让他好好活下去的！他跟含香私奔了七次也没想着要殉情了在阿拉真神面前相聚的！含香，含香，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继续爱你！

扶着墙站了起来，蒙丹拿出最后一点银子，慢慢的走出门去，在门口雇了一辆车，让车夫拉他到城中最大的青楼天香楼。含香天天出门抓药，虽然打扮简陋又抹了灰，但天生丽质还是能看出来的。天香楼的老鸨就是其一，她一路跟着含香，见到了蒙丹，并多次趁含香外出去劝说蒙丹卖掉含香。蒙丹虽然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但一次比一次拒绝的无力。现在蒙丹终于被自己说服了，去找天香楼老鸨，准备卖了含香。

于是，含香在家门口被青楼派出来的龟公们打晕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青楼。她哭过，闹过，死活不肯相信自己竟是被蒙丹卖进来的，就算是老鸨拿来了蒙丹亲手写的卖身锲，她依然哭闹着不肯相信，直到烦心了的老鸨饿了她两天，这才让含香屈服了。又□了几天，老鸨准备找了些个颇有势力的人给含香梳头，见竞价会上含香颇为乖巧，便放松了警惕，答应了含香给她换一间二楼临街的房间，让她好换衣服等着接客。

含香的心跳的很快，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要是不把握好的话，她的清白今晚就要失去了！她要逃出去，要去见蒙丹！她不相信她的蒙丹回背叛她，会把她卖到青楼去！她要是失身给除了蒙丹之外的男人，真神阿拉就绝对不会再承认她是蒙丹的妻子！蒙丹，蒙丹，告诉我这不是你做的好不好！

含香咬着唇，眼泪无声的滴落，但手上的动作丝毫没停。迅速的把床上长长的帐子扯了下来，绑在窗棂上，回想一下当年入宫时看过的丽妃的飞天舞，含香咬咬牙，扯着帐子从窗口便跳了下去。

窗下是一条很少有人经过的小巷子，含香一落地，顾不得左手手腕脱臼了的疼痛，一路狂奔，希望能在青楼龟公们发现她逃跑之前回到蒙丹身边。气喘吁吁的回到她跟蒙丹共同租下的地方，含香泪眼朦胧的看着那已经从外面锁上了的大门，几乎要一口血咳出来。

在身上摸出她小心藏起来的此地的钥匙，含香艰难的用一只手打开了大门，进了屋。屋里面，所有属于她跟蒙丹的东西都已经消失无影。含香闭了一下眼，摇摇头，疯了一样的开始翻箱倒柜，很快就在她平时放钱的抽屉里找到一封信，是蒙丹的字迹，用回语写就，不是谁能造的了假的！

慢慢的把信打开，含香想忽然不认识字了一样，一字一句的看了好几遍，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用牙咬着那封信，右手一点一点的把信四成碎片，又一片一片吞了下去，边笑边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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