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牧许是撑了一把极大的伞,这一路走来,我身上几乎没沾上丁点雪,走着走着,便听见苍牧收起了伞,我该是被推进了白明玄院子的回廊里。
不多时,便听到了细微的呻吟声,那呻吟声不是一道,反而是两道,俱是无比熟悉。
苍牧停在原地,不欲走了,我抬起了手,咳了几声,又拿了帕子擦了擦嘴。
“停什么,向前推,他们既然让我进了这个院子,便是想让我撞见的。”
苍牧便继续向前推,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响,室内的呻吟也静了一瞬,旋即又漏出了几分。
我“看”向了床帏的位置,嘴角的嘲讽亦恰到好处:“倒是好雅兴,爹你一人乱搞无妨,还要多拉几人。”
我爹的嗓音清亮中带了几分慵懒:“明玄说来帮帮忙,你又说了,司徒宣可以给他玩儿。你知他行动不便,便只好四人同行了。”
原来如此,我爹同洛林交欢,白明玄同司徒宣交欢,怪不得我在门外,听到了他二人的呻吟声。
“既然如此,那你们慢慢忙,我先离开了。”
我抬起手,摸到了苍牧的衣袖,拉了拉他的胳膊,他便一发不言,推着我,想要离开。
“庆儿除了暴瘦,最近可有其他症状?”白明玄的声线一贯温柔,此时听来,却无比刺耳。
“并无。”我随意回道,说出口,又察觉到回得太快。
“看不见了么?”
我沉默不言,毕竟无从反驳。
“苍牧,推着他过来,叫我为他把脉。”
“苍牧,带我走。”
苍牧便不动了,不推向前,亦不带我走。
又听到了衣衫摩擦的声音,鼻尖闻到一股栗子的甜香,冰凉的手触碰到我的胳膊,我又飞快地躲开了。
“躲什么?”白明玄轻笑出声,似在无奈。
“嫌你脏,在躲你。”我爹亦开了口,从声音的来源处,他许是抱着白明玄,叫他来为我把脉。
“这孩子……”
这一次,我却躲不开了,手臂上多了一层麻意,便避无可避,冰凉的手触碰到我的手腕,过了一会儿,白明玄道:“气急攻心,苍牧,你倒是会照顾人。”
“同他无关,是我想清醒着去死。”
“何必探寻诸多真相,自寻烦恼,徒生愁怨,”白明玄松了我的手,“留在我这里吧,我看旁人亦照顾不好你。”
我嘲讽道:“留下来见你们日夜贪欢?”
“留下来,保住你性命。”他伸出手,摸上了我的脸颊。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那层麻意,抬高了手,“啪”的一声打开了他的手臂。
他沉默着,似是在斟酌言语。
我便呕出了一口腥甜:“不必劳神,如今我倒是觉得,去死亦好,落得一个干净。”
“啪——”
我脸上一热,便是火辣辣地疼,耳畔亦阵阵嗡鸣。
便听见我爹的话语中满含怒意:“你是如何同明玄说话的,还不快些道歉?”
这一切仿佛一场大梦,偏生又不像是一场梦,纵使知晓疑点颇多,亦被惊惧恼怒占据心神,头晕耳鸣,全身俱痛,便任由温热的液体自身体滚出,骤然失去了意识。
我像是躺进了温热的水里。
眼前分明是一片黑,却亮起了一块白,在纯白色间,显现了一个精致的小男孩,待我凑近,才发觉,那男孩竟然就是我,是我小时的模样。
我看着他偷跑出去,去见那一夜的夜灯,看着他拽着白明玄的衣袖,询问着他的名字。
那男孩缠着白明玄,白明玄便教他下棋,又教他读书。无边的药草间,穿梭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待忙累了,便抬起了胳膊,擦了擦脸颊上的汗。
又见无边无际的海棠花,开得艳丽,白明玄端坐期间,手执书卷。
孩童亦变成少年。
“明玄,你是不是不喜欢这海棠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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