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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青崖结结巴巴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殷公子抬起手伸向自己的脖颈,随着那只手的接近,他这才看清殷公子指间捏着一只形状奇异的银耳铛。时下匠人制金银首饰,多用蝴蝶蜻蜓,或是新月花卉等风花雪月的样式,但殷公子手中这枚耳铛竟雕了两条细细的小蛇首尾相接,交缠的蛇躯中嵌着一粒红玉。
他分神想道,想必扰他清梦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只耳铛了。
只不知这耳铛出自何人之手,虽说样式古怪,但那两条小蛇雕得纤毫毕现,扁平的头颅、寒光闪闪的鳞片,仿佛下一刻这两条蛇便能睁开眼朝自己咬来似的。
白青崖不知为何惊了一瞬,紧接着便感到颈子间传来细密辗转的凉意,只听殷公子哼笑道:“是睡糊涂了,还是叫别人睡糊涂了?”
白青崖自己看不到,他裸露在外的脖颈上满是被吮咬出的吻痕和牙印,银蛇游过时的冷意引起了一阵不由自主的瑟缩,偏偏他自己毫无所觉,懵懵懂懂地瞧过来时的神态即怯弱又狎昵。
殷公子很快收回了手。
白青崖却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赶忙抓住了殷公子的袍袖:“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
“欸,”殷公子轻轻拂开了白青崖的手,身子向外撤了撤,“今日之前在下与小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当不起小公子一声哥哥。”
这下子白青崖真的发急了,他跪坐起来猛地向殷公子那儿蹭了两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哥哥,你信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我、我不是自愿留在这儿的,是恪王幽禁了我!”动作间柔软的罗衾被掀得一片凌乱,一股甜腻的幽香乍然充斥在这片狭小的空间内,立时给他刚说出口的“幽禁”二字染上了淫亵的意味,“他是皇亲贵胄,我一介小小的五品官,在恪王的府里供他驱策,怎能违抗他呢?”
话至此处,本应再落几滴泪,可白青崖昨夜在褚容璋床上把眼泪都流尽了,现下眼睛实在干涸得厉害,只得干巴巴地继续:“我并非有意失约于殷小姐,实是天降横祸——我遭奸人陷害,不慎卷入恪王失踪这桩公案……”白青崖语无伦次,话出口又察觉出不对,立刻噤声——当着姑娘的兄长的面说自己涉入过这种大案子,人家怎么还会愿意把小姐嫁过来?
没想到殷公子闻言神色反而缓和下来:“怪不得我进来时瞧见你的院子门口这么多侍卫把守,原来如此。”他语带关切,好似一个真的关心自家妹子心上人的好哥哥,“既然是涉入公案,恪王何故对你……”
白青崖涨红了脸,嗫嚅道:“这……这件事说来话长……”他连滚带爬地扑过来,姿态本应是相当难看的,但因为生得琼姿皎皎,红着脸的模样倒显得娇憨可爱。
殷公子忽然变得善解人意起来:“无妨,小公子现下不愿说就罢了,谁人没有困顿之时?只要小公子不是那等自甘堕落,为求荣华富贵向皇子自荐枕席之人,我相信琅如也不会介意此事的。”
白青崖背上出了一层虚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目光游移地干笑道:“是、正是……哥哥和殷小姐自然是明理之人……”他如坐针毡,实在说不下去了,殷公子说得这么诚挚,应当不是在意有所指地讽刺他罢?
殷公子道:“只是再怎么说令尊也位居户部堂官,小公子这么被关着,家里竟也不想法子搭救一二么?长此以往可不是办法,琅如在家中也是牵念得很呢。”
提到殷琅如,白青崖心中便热热的。他顺着殷公子的话思考了一番,这才想起——为着他生母的牌位进祠堂的事,狠狠得罪了大夫人,她无事自然不会想着来过问他的近况,只怕还以为他在亲王府里呼风唤雨呢。大夫人不提,以他爹那个万事不管的性子,更加不会想起他来了。
不过,若他的事果然传到了家里,只怕他爹第一个“大义灭亲”。
白青崖心中泛起苦意,在心中自嘲道,这样看他真正算得上是孤家寡人了。
自怨自艾的念头闪过一瞬,白青崖忽然忆起,他母亲的事还是褚容璋着人去办的,难不成……他当时就算到了这一步?
后背猛然窜起一股凉意,殷公子的到来让他生出的那些花前月下的小儿女心思霎时被阴霾的现实扑灭了。
处境凶险的檀霭,生死不知的沈三钱、心怀鬼胎的卫纵麟和褚容璋,这些人一一在白青崖脑海中闪过,他沉默许久才灰心道:“我家中帮不上忙。哥哥……只怕我要注定是辜负琅如了。”
殷公子蹙眉:“事情竟坏到这地步?”
他如同水墨氤氲的眉眼似丹青大手精心画就,一颦一笑皆与殷琅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白青崖望着他,只觉说出的每个字都让自己心痛如绞:“劳烦哥哥转告琅如……别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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