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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黛玉诧异的回头,不解的看着宝玉,鸳鸯也死了吗?
“老太太归天了,鸳鸯也死了,紫鹃也死了,还有晴雯,还有你……天啊,天啊……你何其不公……”宝玉说着说着,有些疯癫的样子,竟然呵呵的笑起来。
黛玉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一副落魄的样子,摇摇头,又问道:“二哥哥,那年因为一个荷包,我们怄气,我剪了,后来你又央告我补了起来,又拿去戴上了。如今,你那荷包可还收着?”
“荷包?”宝玉愣愣的看着黛玉,良久方道:“妹妹是来责怪我来了?这原是我不好,一直都带在身上的,后来不知怎么就掉了。”
“也是,旧日的东西掉了,自然有新的来带。有道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二哥哥想开了,也就好了。”黛玉淡淡一笑,此刻终于明白,自己在他的心里也不过如此,小时候的话,等到大了,也就随风而散了。原来说过,他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的话,其实早就应验,只是黛玉痴心,总一直埋在梦里而已。
“妹妹可是要带我走了?”
“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纵然你要走,也不会跟我走。”黛玉摇摇头,转身看了水溶一眼,往外走去。
水溶原以为她会哭一场,却没想到是如此的淡然。意外之时,却见她已经走出了十几步,便急忙跟上去,伸手握住她,但觉她的手冰冷冰冷的,握在掌心里,许久都暖不过来。
出了牢狱,冷风吹来,黛玉只觉得沁骨的冰冷,黎明前的黑暗更加浓重。站在冷风中,黛玉只觉得双腿麻木,全身僵冷,当赶车的家人放好了梯蹬,她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水溶发现了她的异样,便奇怪的问道:“怎么了?”
“我……我……”黛玉张了张嘴,还没说出话来,便被水溶抱起来,踩着梯蹬上车,直接坐进车里。老家人牵着马,慢慢的往前走起来,车子一晃一晃,黛玉便伏在水溶的怀里,呜呜的哭起来。
水溶也不劝她,只任凭她把眼泪都抹在自己身上,静静地抱着她,一言不发。
黛玉哭了一路,后来哭累了便沉沉睡去,马车停到北王府后花园子后,水溶依然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老家人见主子没动静,亦不敢造次,只把马儿拴在一棵芙蓉树上,自去找了块青石,坐下来闭目养神。老人大概五十多岁,精瘦身材,花白头发,身上披着一件驼色毛毡斗篷,坐在那里看似清闲自在,实则却是耳听八方。
天色渐渐的亮了。黛玉睡了半个时辰,便睁开了眼睛。因为哭过,眼睛红肿,睁开时又痒痒的,涩涩的,于是睁了睁,便索性又闭上。
“这里冷,不如回房睡吧?”水溶却一直看着她没有合眼。因见她醒了,又拖懒不说话,便从心里微笑起来。又怕她恼了,只好还装作冷冷的样子。
黛玉不语,水溶便当她应了。依旧抱着她下车,这里跟竹影阁很近了,水溶也不叫人准备软轿,只一路抱着她送到竹影阁去。
紫鹃见水溶抱着黛玉进屋,先是吓了一跳,还以为黛玉怎么了。后见水溶并不着忙,只把黛玉放在床上,吩咐紫鹃照顾好姑娘,便转身走了。
紫鹃见黛玉哭的眼睛红肿,忙拿了毛巾来给她擦了脸,又用冷毛巾敷在眼睛上。过了片刻再拿开,复又换了热毛巾来。冷热交替着敷了几次,黛玉的眼睛变好了许多。
“姑娘,您没事吧?”紫鹃因见黛玉始终沉默不语,心中只当是水溶把黛玉怎么了。又是着急又是心痛,却又不敢明问,又试探着问道:“虽然外边天冷,但这屋子倒也暖和。姑娘若是身上不舒服,奴婢叫人准备热水,姑娘泡泡如何?”
“不用了,你且把我身上的大衣裳脱去,叫我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罢了。”黛玉终于开口,声音却极为平静。
紫鹃便扶着黛玉起身,慢慢的解开斗篷上的带子,又把黛玉身上的沉碧色银鼠长袄脱下来,另拿了一件柔软的蚕丝棉袄给她穿上,方扶着她又慢慢靠在床上。
“我见着宝玉了。”黛玉突然说道。
紫鹃吓了一跳,忙回身,手中的大毛斗篷便掉在地上。
“在牢房里。没有用刑,身体还算好。”黛玉像是跟紫鹃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姑娘,你说的是真的?”紫鹃瞪大了眼睛,才明白原来王爷是带着姑娘去看宝二爷了。
“嗯。他果然跟宝姐姐定了亲事。贾府抄家,薛家也受了牵连。更有薛家的大爷原来的案子也翻了出来。竟然没有一个人逃脱。”黛玉的声音轻轻地,十分平淡,“却只有你我活了下来。”
“姑娘福大命大。奴婢沾了姑娘的福气。”紫鹃悄悄地擦去了眼泪,蹲下身子把掉在地上的斗篷捡起来。
“什么福大命大的话,都是些笑话。如今我们亦是得过且过罢了。谁又知道谁的明天是怎么样的?”黛玉冷笑道。
“姑娘千万想开些。奴婢瞧着……”紫鹃想说,自己瞧着北静王对姑娘极好,但又想起原来宝玉也是待她极好的。如今也不过是说散就散了。又想着当初自己感念那个男人救了自己的性命,后来却又被他逼迫几次殴打。想来男人也不过如此而已,谁又是谁终身的依靠?
“你去吧,我略歇歇就好了。”黛玉自然明白紫鹃剩下的话是什么,但此时她心力憔悴已经没有气力去辨别哪些是是非非。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希望一觉醒来,一切都是一场梦而已。
第23章忠君之事劳燕分飞
水溶送黛玉回府之后,换了朝服进宫去。因大行皇帝丧期之间,新皇守灵,并不用上朝。但朝臣们都会进宫去,在灵棚里一边为皇帝守灵,一边汇报各自手下的朝政事物。新皇年轻,精力旺盛,再有左丞相一力辅佐,事事倒也稳当妥帖。
水溶进宫后,照例先去给先皇灵位磕头烧纸,然后方去皇上守灵的偏殿觐见御驾。
皇上听说是北静王来了,忙说快请。
水溶进去后,给皇上磕头请安,皇上叫起,又叹道:“还是溶弟一心记挂着朕,昨儿回的那样晚,今日还能这么早进来。比那几个老东西强多了。”
水溶一愣,不知如何回答,皇上又叹道:“你看看吧,这还是先皇在世时,重用的老臣,如今先皇不在了,他们竟然不能进宫来给先皇磕个头。诸多理由搪塞,无非是怕进了宫,朕把他们扣下罢了。”
水溶心中一惊,原想过太子登基,朝中会有老臣反对。宫里传言,皇上病重期间,太子与皇上屡次争执,更有甚者,传言是太子和皇后合伙,将先皇毒死,而且其中之事说的头头是道,无非是后宫邀宠太子逼宫的那些丑闻,水溶自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想无论皇上何时驾崩,太子都是会继任大统的,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只是如今皇上给他看这些折子,他不由得不惊心。
朝臣反对新皇到如此地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不管这些人多么重要,皇上恐怕都不能容他们。可如今大行皇帝丧葬之事尚未完满,又不能大动刀兵,那样更加坐实了皇上谋权篡位的罪名。水溶沉思良久,依然不敢轻易回话。只默默地把折子放回皇上面前的沉檀木镶整块天然汉白玉的桌案上,脸色凝重,心事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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