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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陷州城将军失进退步月色豪杰叹飘零
这时,窦益怕折损了自己的士气,强自镇定,便叫左右对了营门叫骂,自己却挺枪跃马在广场上来回逡巡。约莫一顿饭时,那面咚咚三通鼓响,营壁里族旗飘荡,营门八字大开,有三五十名校刀手,簇拥一人出来。那营前一道吊桥,并未放下,出营的人,隔了壕堑站定,骑马的那人,身穿螳蚁绿战甲,头戴狮头盔,一张枣红脸,绺长须,手横青龙偃月刀,拍马临壕。马后两面长旗,临风招展,一面上写梁山泊义士大刀关胜,一面上写梁山泊飞虎上将军。窦益见他并无过桥交锋之意。便按枪大声叫道:“关胜,你也是朝廷职官,怎地叛君造反?”关胜左手提刀,右手抚须笑道:“奸臣走狗,权相家奴,全国百姓,欲得尔等甘心,我们正要扫清君侧,重整乾坤,你还在阵前说甚君国?”窦益叫道:“我已摆下阵式,你敢过来交战吗?我不和你斗口。”关胜笑道:“你这无知匹夫,身临绝地,还想和我对阵?我明言告你,我已在东平城外埋伏两支人马,抄袭你军后路,眼见你本部军马要全军覆没,还在这里耀武扬威。”窦益听说,疑信未定,早有几匹探马连续前来飞报,说是梁山人马在后分南北两路杀,遥遥已闻金鼓之声。窦益踌躇着,还未发令。那边关胜已瞧着了,又在马上大叫道:“你且退去,我不逼你”。窦益不敢恋战,拍马跑回阵地,立刻下令,后军改前军,着左右翼两部马兵,先向前迎敌。那时,梁山寨埋伏的人马,听了三声号炮,马军头领徐宁、步军头领薜永,带领五百马步军,由南路杀来。马军头领思文,步军头领刘唐,带领五百马步军,由北路杀来。官兵虽已回身迎敌,无如阵脚已乱,先输三分锐气。等着他们左右翼接杀上了,后面金鼓大震。关胜阵营里的军马,拔开鹿角,一齐冲杀过来。窦益人马,前后受敌,分作东西两面交战,围困在平原上,没有一些险要可守,兵心大乱。所幸北路梁山人马只冲了一阵,便退在一带高地上,用箭猛射,中间反有一段空隙。官兵右翼马军,便向这里猛冲。后军人马见右翼松动,也跟着向这里冲过来。东平城里的兵马都监高云,在城墙上观阵,先见梁山两支伏兵抄袭窦益后路,大吃一惊,立刻调动一部人马,出城救援。梁山截杀的人马,放开一条路,让窦益人马过去。于是这里三面被迫的官兵,正像决了口子的流水,一齐向东平城边溃决了去。梁山人马只稍微追杀了一阵,就鸣金收军,并没有追到城下来。窦益的人马,陆续退进城里,一点数目,折损了三分之一。心里头十分懊丧。那后面孙浩的大军,听到前方飞报,知道窦益轻率进军,已经中伏。便差一员禆将,率领三千马相机接应。后得续报,窦益已退兵入城,便将营堡扎驻在东南城角,遥为犄角之势。
这日晚间,高云,窦益一同出城,到孙浩军帐里请罪。孙浩向窦益道:“所幸窦将军还很谨慎只率了几十骑轻骑挑战。若是大学直压贼营,他的接应近,我们的归路遥远,恐怕还不止折损这些个人马。关胜那厮,本是一员文武兼备的名将,若能先占些便宜,这战事还有个厮拼。于今先让他挫了我们的锐气,颇是可惜。”说着,不住的将手轻轻拍了案沿,只是叹气。窦益坐在一旁,默默无言。高云起来躬身禀道:“依末将之意,梁山贼兵就近下山,锐气正盛。我军远来劳逸有别,今天初到,马上就向贼兵挑战,这原是我们的错处。”孙浩抚须想了一想,点头道:“都监这话却是有理,你莫非计划着我们先守后攻?”高云道:“末将驻守东平,稍有时日,深知贼兵慓悍。最好是主客易势将贼兵的锐气消沉下去,然后见机行事。”孙浩道:“休兵一日明日且作理会。”高窦二人退去,孙浩下令全营严谨戒备,并不出战。次日上午,只带了几名随从,进城点清了人马仓库,又在城垣上对关梁山营寨遥遥的看望了一番,只见大地茫茫,人兽绝迹,在云烟丛里,隐约一片旗帜的影子。同时有细作回报,梁山兵士挖壕筑堡,来往很忙,孙浩手扶城堞,回头见窦益,高云站着,因道:“贼兵并不想攻打城池。只是要和我对垒相守。”高云道:“关胜那厮长于用兵,他的诡计很多,恐怕他明取守势,懈怠我们的军心乘我不备来攻打城池。”孙浩道:“贼兵果然这般打算,却正合我意待得大名兵马到了,好夹攻这些下山的贼兵。若是海州张将军的兵马也能来时,那是精锐之师,三面兜剿,却看他贼巢里有多少人来抵御?只是梁山贼人得了这信息,决不会困守不来厮杀。”当时他观看阵势完毕,着高云多备弓箭飞石,一意把守城池。却教窦益带领本部人马在城北高原,以便与大营东平城三处互相响应。自己仍回城外大营。
窦益吃了那一回亏,不敢小觑了关胜兵马,也是厮守着营寨,督率兵士终日挖壕筑垒。一连五日,梁山兵营里一点动静也无。孙浩派人控听时,回报关胜那里已经筑好了三座大营,终日紧闭了营门,后面搬运粮秣的车马,却由个水集子上不断来往。那集子边有一道小河,正通梁山湖泊。孙浩听说,又派人打听押运粮秣的,都是些老弱士兵兀自大笑。不久高云、窦益到大帐里来议事,因道:“关胜闭营不出,好不焦躁人!他后路终日的运着粮秣,莫非赚我?”孙浩笑道:“窦将军既理会得,睬他怎地?他既是要赚我出战,想必是不耐烦了,我等益发再坚守几天却看他怎地?我猜不出三日,那贼兵必来挑战,只是万事休睬他。”窦益道:“他若用小部分队伍来挑战,怕有诡计。若是倾巢来犯时,却不可放过了机会。”孙浩笑道:“将军休急,再过几天,教你厮杀个痛快。“窦益见他作声地说,想他总有几分见地,也不来分辩。支是孙浩猜个正着,关胜营里,宣赞、郝思文带了约五百人马,来到东平城外挑战。城里等他们逼近,只把飞石乱箭射着。那梁山兵马,未曾攻城,呐喊一阵自去。孙浩看到,益发料着梁山兵现不耐久守,只派兵来引出战,怎地肯轻易出来。
这般相持到十个日子,却有一骑飞马探报,前来送信。道是有万余人马,打着梁山泊卢俊义的旗号,向东进发,现今已到滕县境界。孙浩听说,大吃一惊,立刻召集高云窦益到帐中会议。窦、高听说梁山有大队人马东行,分明是去袭取沂州,望了孙浩,作声不得。孙浩将手拍了桌案道:“此必吴用下的毒计。向来梁山贼人行军,我冒充官兵旗号,免除沿途麻烦,这番他却明明白白打了梁山旗号,必是料定沂州一带州郡空虚,却故意使我等知道。我们若不回救时,军士家眷多在沂州,无心作战。我若回救时,关胜却好步步赶着我们。不想关胜不出,却不是引我们厮杀,正要我们也紧守不出。我没有料到吴用把三路围攻的人马不顾,倒敢分了兵力却远袭沂州。”说着,倒背了两手在身后,却在帐前踱来踱去,有时却昂起头来,望了天色很久。窦益忍不住问道:“末将前曾想到,用围魏救赵之计,前去打梁山,将军道是使不得。于今卢俊义去袭取沂州,分明也是这个计策,他却怎地使得?”孙浩跌脚道:“我等离开沂州路远,城池空虚,自然使不得。关胜离梁山泊不远,贼巢里并不空虚,自然使得。”于是走进帐来,执了高云的手道:“我看都监用兵持重,不会落梁山贼的圈套。我且留窦将军的兵马在此,与都监共守东平,我本部兵马,必须星夜调回。万一沂州有失,不但小可带军远离职守,有失土之罪。便是枢密院三司,没有对上旨意,擅自调动,指挥失当,却也担当不起。”高云道:“东平没有有识之士,卑职守城是分内之事,若有窦将军在这里协助,益发教卑职放心。关胜若知道将军回救沂州,必定一面来攻打城池,一面派兵追赶,应当先挫败他一阵,免得也纠缠住了。”孙浩闷坐帐内,点了头道:“却再理会。”窦、高二人不曾得着将令,且在大营里苦寒。这天却不断探马回报,卢俊义人马毫无阻挡,正向沂州境界进兵。孙浩便约了窦、高计议,晚上撤兵。高云道:“将军明鉴,我等探报,流星般来,分明是卢俊义在半路上亮出了旗号,惊动了探马。人恁般做作,怎地不会通知关胜?料想关胜必在这东平东南埋伏了军队,拦了去路,我晚间退兵,却不是走进他陷阱。”孙浩低头想了一想,觉得也是。便传下将令,初更造饭,二更行军。到了二更时,只派一小队人马向东南探进,走五七里便退回来。大军却在三更时分,拔寨向东北角撤退,由徐州大宽转地东行。行到天亮,接着后军探马飞报,东南角小队人马果然以梁山伏兵,不曾交战,就退回了东平。孙浩这才知道梁山人马,不但慓悍,而且狡猾,已处处设伏。一路多派探马打听梁山兵马情形。这日行到滕县地界,前军报有沂州留守步兵都监殷洛来了孙浩骑在马上,手一拍鞍子道:“沂州完了。”小校引了殷洛到马前拜见。孙浩道:“你不在沂州,想是城池失守了?”殷洛道:“卑职死罪,让贼人冒用官兵旗号,赚开了城池。”说着,便拜倒地上。孙浩将马鞭指了他道:“你且起来回话。卢俊义在几百里路外,便张旗擂鼓飞奔了来,你却恁地糊涂,一些没有理会?”殷洛起来躬身道:“卑职正是为了那贼浩浩荡荡杀来,一面差人向将军禀报,一面在城里加意防守。前两天那卢俊义将沂州团团围住,不分昼夜攻打,十分危急。昨日指晓,西南角有一支军队打着将军旗号杀来,贼兵纷纷败退,东北两城贼兵,同时解围。卑职见贼兵情形狼狈,以为是真个败了,便开城出来追杀。那贼兵四下里有埋伏,将卑职围住,进退不得。打着将军旗号的人马,原来也是贼兵,趁卑职照顾不及,假装官军败退回城城里贾太守不知底细,便开城让人们进去了。卑职带了百十人苦战出了重围,奔到城下时,城墙上已树起了梁山泊旗号。卑职只得带了残兵,向小路杀出,所幸贼兵却未追赶。”孙浩叹了口气道:“卢俊义得了城池,劫洗仓库,虏掠金帛,正自快活,他追你恁地?别的罢了,这贾太守,正是蔡太师得意门生,梁山贼人怎地肯饶了他?”说毕不住长吁短叹。此时,孙浩带的一万人马奔走了多日,已很是疲乏。蓦地迎着殷洛带来百十名败兵,却散遍了沂州陷落的信息,大家都丧失了魂魄,益发士气不振。孙浩瞧科了这情形,当日只走了半日路程,进到沂州边界,便下令安营,且看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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