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关白:“律师在工作室?”
喻柏:“一直就没走。”
钟关白:“照律师的意见办。”
喻柏急了:“这,白哥你是真打算走啊?”
钟关白半天没说话。
喻柏咬着牙又问了一遍,“是,真走啊?”
他把那个“真”字咬得很重,哽在喉头一般,好像就在等钟关白反驳他,告诉他那是假的。说到底,喻柏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钟关白会真走。
钟关白深吸一口气,闷在胸腔里,呼不出来。
他打着方向盘把车先停到了旁边的停车道上,然后从陆早秋手上接过手机,紧紧捏在自己手里。
半晌,他嘴角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真走。”
电话那头也跟着静默了很久,半天喻柏才说:“……那我去处理。”
他说完话,却没有挂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呼吸声。
“财务那边可能要慢一点。”
喻柏艰难地说,他其实从钟关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迟疑,他得抓住那一点迟疑,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钟关白没说话。
喻柏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应,又继续说:“……是张姐那边,她上个月离婚了。”
张姐是工作室的会计,有段时间总是鼻青脸肿地来工作室,钟关白知道她有个家暴的赌鬼丈夫,还帮她报过警,但现在听了她离婚的消息,钟关白嘴上却说不出一声“恭喜”。
“她丈夫跑了,追债的人围在她家门口砸门,她说怕给你添麻烦,不敢来工作室。她女儿今年上大学,考得很好……六百多分,但是学费还没有着落。”
钟关白说:“从工作室支吧。”
“支不起。”
喻柏说,“支付了合同违约金之后还有亏损,工资发不出去,你定期资助的两个特殊教育学校资金链也要断了,还有一个关于残疾人的慈善基金项目也要搁置……”
“还有许姐,当初是她一力捧的你,又为了你签到工作室来,跟老东家不欢而散,肯定回不去了,估计以后只能做独立经纪人。除了你,她手上现在一个艺人都没有,她忙着处理上次演出——嗯,”喻柏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怎么说,“上次演出的后续事情,今天才看到那几个律师,她问我怎么回事……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白哥,你说,我该怎么跟她说啊?”
这是一种隐隐的指责,将所有细枝末节剥开,一一来给钟关白看:你看,你走了,就是这么个后果,你真做得出来这样的决定?
钟关白右手握着手机,左手的手指用力地伸展开,像是要抓住空气中某种不可见的东西,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背上的青筋跟着爆了出来。
钟关白走到这一步,这个名字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
他背后站了多少人,早就数不清了。
牺牲自己是一种豪迈的英雄主义,往往没那么艰难,痛苦的是牺牲他人。想要改变的人有千万,而改变永远伴随着这样那样的阵痛,熬不过去的是大多数。
喻柏那边静默了一会,然后传来“呲呲”的手掌摩擦声,好像是喻柏捂住了话筒。
电话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喻柏模糊不清的声音,不知道在安慰谁,“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别哭了……我说……别哭了!都别哭了!”
过了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喻柏强自镇定的声音。
“白哥……我再问你一次。”
“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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