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将人手撤了怎样,没撤又怎样?她既然出来了,就没打算能逃出谢浔的五指山。
如此想着,裴玄霜越发的从容镇定,一路目不斜视不声不响地走下了山,即便遇到了好心帮助她的路人,依旧不言一语,不理不睬,执拗地跛着脚赶路。
待她一瘸一拐地走出竣稷山,来到了京城集市,太阳已是快落山了。
京城繁华如往昔,并没有因为她的消失而改变一丝一毫,她置身于茫茫人海之中,忽然间觉得自己在山崖下苦苦熬过的那几日,是那么的自在逍遥。
大致辨别了一下方向后,裴玄霜搭了辆骡子车,前往东厢。
她想知道,孙婉心姐弟还好不好。
他们最好平安无事,否则……
否则她躲在崖底的这三天,将是她一生之中挥之不去的阴影。
骡车的速度不快不慢,若不是脚踝疼痛难忍,她完全可以走到东厢去。
与她一同搭坐骡车的是几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她们穿着半新不旧的衣裳,抱着刚刚从集市上买来的杂货,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的人说着话。见裴玄霜始终心事重重地缩在角落里,便好奇地问她:“姑娘,你这是打哪来啊?怎么如此狼狈?”
她衣服上落满了灰,血痕斑驳,破破烂烂,且又郁郁寡欢魂不守舍的,很容易令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姑娘,用不用带你去官府啊?”穿着件墨紫色窄袖襦袄的胖妇人道。
“是啊是啊。”
“咱们沛国法律严明,姑娘你别怕。”
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裴玄霜只得将埋在臂弯中的脸抬了起来,淡漠地道:“我没事。我不慎滚入山崖,又和家人走散,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妇人们听她如此解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转回头,继续去谈论家长里短的事了。
紧挨着裴玄霜坐着的胖妇人却依旧在和她唠嗑:“看你这身衣裳也不像寻常人家的姑娘,怎么跟我们一样坐骡子车呢?是钱袋被人偷了吗?”
裴玄霜一脸木色:“是。”
胖妇人笑笑,继续关心地问她:“姑娘,你家在哪儿啊?”
“在东厢。”
“在东厢?”胖妇人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这可巧了,我家也在东厢!”
闻言,裴玄霜转过脸来看了胖妇人一眼:“大婶,你也住在东厢?”
“对呀。”胖妇人道,“咱们东厢多好啊!四通八达的,去哪都方便!不过这两天我没怎么出门,听说谢侯爷抓住了不少逆党,正一批一批地押往菜市口砍头呐!菜市口周围都成血海了!乌鸦整日整日地在上空盘旋,等着吃死人肉呐!我家那口子说这几日京城戾气太重,恐遇见不干净的东西,叫我不要出来。我一连在家闷了好几天,今天实在闷不住了,想着来集市上转转,没成想又遇上官府处决人犯的事……”
裴玄霜心口泛起密密匝匝的疼,本能地想要屏蔽“谢侯爷”三个字,却又无所遁藏,只能被大婶口中的话牵动情绪。
刺杀谢浔的刺客,终亡命于谢浔之手。
她的心头又一阵一阵地绞痛了起来,忍耐着换了个姿势,有气无力地问:“大婶,你认不认识孙万山?”
“孙万山?”胖妇人眨眨眼,“你说的可是从玉蜂山脚下搬入东厢的孙猎户?”
裴玄霜赶忙点头:“对,是他。”她打起些精神,“大婶,你认识他们一家吗?”
大婶脸一皱,拍了一下大腿道:“嗐!他家出事了!”
“什么?”裴玄霜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家出什么事了?”
胖妇人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孙猎户的那双儿女犯了什么事,包庇罪犯还是通敌叛国来着,今日就要问斩了!”说着情绪激动地拍了裴玄霜的肩一下,“我知道了!今日官府要在菜市口处决的犯人,就是孙万山的这对儿女!”
裴玄霜嗓子一干,一瞬间头重脚轻,险些从骡车上栽下去。
胖妇人赶忙抓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裴玄霜:“姑娘,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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