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第5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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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盼睇跑得越来越快，她当然感受到累，甚至感觉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快从胸口处突突出来。那又如何？她要早点到边缘处，到合欢镇才能再次见到泠榆。

可她又怎么不清楚，从合欢村到合欢镇只能从她现在跑的这条路走呢？

那些人应该是早就追着她们来了吧。

泠榆是为了送她出去，故意留下来拖住他们的。

要是泠榆没有来过合欢村就好了......她还是那个整日坐在稻草堆里的小野娃，还是那个不敢忤逆李易的小女孩，还是那个瘦骨嶙峋没有大梦想的，未来会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的好女人。世界上怎会有那么多如果？如果若是神仙，都得烦死地球上的这些人类。

没有那么多时间能给她用来悲痛的，她的时间仅能用来卯足劲奔跑。

啊！她已经精疲力竭了，但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马久毅在确认已经支开那些人好远的距离后，绕远路回了自己的家。他也算直接地参与到了泠榆的计划之中，帮助一群人逃跑，这是一件多么荒谬的事情。他在合欢村教了多年书，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一直反对着女孩走入课堂，也一心想带男娃娃些走出去。奈何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个人用心念了书，从合欢村里走出去，只当年突然出现的一个叫张浩洋的人，考上了大学，出去念了两年书又跑了回来。他怒其不争，也感谢张浩洋没有忘记自己的本。

他没有想过村里横空出现的新人口是怎么出现的，比较多出来的都是妇人，若真是人家娶回来的媳妇他又说不了什么。妇人从来都是没文化但听话的工具，他妻子照顾他无微不至，他也习惯了，断也不会去揣测别家妇人的心事。

他倒不像贾栋那般打自己的妻子，只会刻意数落几句，他是个读书人，读的圣贤书，念的人伦纲常，他的老师如何教他，他便如何教授自己的学生。

旭日堂是他一手创办的，后来得到政府扶持，资金稍微充裕起来，他也能购置些新教材。只是他以为的新也只是存在于他观念中的新，他没去过城市，一直墨守着自己的规矩。

村里的孩子总图个新鲜劲，刚开始对他讲的东西感兴趣，渐渐地也失去了兴趣。好像村里的孩子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生性好玩，打架斗殴会，调皮捣乱会，就是不会把知识过脑做题。应该正应下一方水土一方人这话，村里都是文盲，陈免这种有些知识的都不是合欢村本土之人。

他不喜欢泠榆，这个世界若是女人都能教好书了，还需要他们男人干什么，尽管他活这么久也没见到几个有出息的男人。政府派泠榆加入旭日堂的时候，他一万分个不愿意，泠榆提出女孩课堂的时候更是巴不得立刻把她赶出合欢村，让旭日堂重新经他手。

而在他渐渐了解到合欢村的人之后，知道村民们背地里都在干着不可见人的肮脏事时，他读一辈子书想把人教育好的念头没了。

教书育人不仅教育的是孩童，更有大人，如果大人默认可以有违常伦的事情发生，孩子们就会效仿，他们认死理，觉得自己干了一辈子的事是正确的，那只要孩子们还在这样的环境中生长，教育就没有意义。

他年轻时也同现在的张浩洋一样满怀热血，和泠榆刚来的时候一样怀揣热忱，兴许是他自己的多疑打消了自己的决心吧。或许，他的确应该像泠榆一样，尝试一些新的教育方法，让村里的女孩们也有个学上。既然男娃娃些心思没在念书上，恰巧女娃娃们都有热情，如果还有机会，他会好好转变自己的观念。

可惜，在他决定协助泠榆离开的那刻，他就没有回头的路了。

张浩洋是他唯一的徒弟，也是自己儿子死后，他唯一较为亲近的人，他真真儿的拿张浩洋当自己的孩子对待。张浩洋被治安所的小警察关起来之后，马久毅去找了陈振阳，用陈振阳拐卖人口主谋的秘密换得了张浩洋平安回村的机会，这也让马久毅陷入危险当中。陈振阳同样派了人去合欢村盯着他，怕他站在泠榆那边耍花招，并告诉自己的手下，只要马久毅离开合欢村半步，就不用让他继续活着。

马久毅虔诚地在自己的亡妻坟前插上几炷香，把整理好的包裹埋在土里，起身向坟后的合欢村走去。

他年纪也大了，好在生命的最后也算做了件好事，不枉读了一辈子的书。

希望地下的妻子能原谅他在世的所作所为，他是个没有道德的读书人，天天守着那些陈旧的知识，世界早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他还如同井底之蛙一样什么也察觉不到。

“阿兰，对不起，我这就来向你赎罪。”

我叫李万摇

李盼睇已经到达合欢镇的边界，此刻她已大汗淋漓，喉咙嘶哑，饥饿交加，她随意坐在地上，大口呼着气。

和泠榆说好的地方，她到了，提前到了。泠榆还没有到，按理说，她会跟在她的后脚到。

李盼睇望着合欢镇以外的区域，那是一片全然陌生的区域，她从来没有走出过合欢镇，从村里去过最远的地方，只在合欢镇。今日只要她从这里的边界跨过去，她就得放掉这里的一切，尽管这里已经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东西，可对于她来说，直接去接触全新的事物，更是一件令人感到恐慌的事情。

她会以怎样的态度继续活着？又会以怎样的身份重新活着？

她构想着，坐在泥土地上，构思着可能的世界。她要真的去到了城里而没有被人抓回去的话，她会给自己重新取一个美好的名字，一个具有不一样意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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