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起床了,我们早点去拜年咯。”一大早,燕子吆喝。
按风俗,大年初二,顾城得陪燕子回娘家拜年,但因为头天晚上,顾城和邻居们打牌了,玩得比较晚,爬不起来,嘟哝道:“这才几点啊,下午去不行吗?”
“让你别打牌,你非打,这回儿又说起不来。”
“一年到头了,大家才有机会聚在一起玩一下,你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城和燕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开来。
“这大过年的,你们吵什么吵嘛。顾城一年到头确实也没得闲,过年玩就玩会了呗,你们娘家反正离得近,下午再去也没事嘛。”顾妈说。
“什么一年到头没得闲?也没见他平时打牌打少了。”婆婆这么一护崽,燕子忍不住控诉道。
燕子可没冤枉顾城!
农贸市场毗邻着管富街,一到下午没啥好多顾客的时候。小商贩便在铺子门口支上一个纸箱子,摆上几个小马扎,吆喝上一声,就可以玩红拐弯了。这种游戏的玩法很灵活,三个人可以玩,四个人也可以玩。一到下午的时候,三个一群四个一伙凑在一堆儿,这也是小商贩们生活的一部分。这种游戏因为灵活性大,还特别容易让人上瘾。有时候忙,没空玩,有人在收摊前还得玩上一把,小商贩们戏称为经济半小时。
不过小商贩们之所以来当小商贩,多是因为上有老下有小,肩上有着沉重的生活担子,所以,大家伙玩的赌注都很小,主打一个娱乐。而且他们玩牌也很有分寸,来了顾客,立马把手中的牌放下,不会因为娱乐影响正事。
但顾城的赌瘾极大,钱倒是输不了几个,但他只要一屁股坐了下来,就像沾了502胶水似的,来了生意也不想挪步。为此,他想要玩牌,燕子不准。顾城便只能在旁边观阵,给人当免费的参谋。打牌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旁边的侦察兵指指点点,但观阵的人偏偏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不指指点点。很多时候,顾城就会趁别人去做生意的空当儿顶上去玩上几把,可输了钱主家不高兴,赢了钱对手不高兴,只能算他自己的,等于顾城还是变相参战了。
燕子很恼,但也不好太过干涉,她得给顾城留点面子。男人嘛,一爱面子,二爱吹牛。要是管得太严了,大家伙又该骂她是母老虎了。
好比阿胖,阿胖最早从乡下来摆摊的时候不嫖也不赌,挺老实的一个男人。后来,在管富街这个大染缸里一染,失去了他最初的颜色。
胖嫂气不过,看到阿胖打牌,也曾威风凛凛地走到牌桌前,一把揪起阿胖的耳朵。阿胖也不反抗,像个老山羊似的叫:“我不打了不打了,你轻点。”
大家伙便嘲笑阿胖犯了气管炎。
再卑微的人也有自己的尊严,而且阿胖还是男人。大伙儿这么一嘲笑,阿胖觉得自己颜面大失,慢慢也就敢反抗了。当然,他的反抗是无声的,任胖嫂河东狮吼,他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气得胖嫂举起菜刀想把她男人的脑袋给开了瓢,这回阿胖倒是有了反应,赶忙站了起来,摆着手说:“使不得使不得。”
胖嫂想着这一刀真要砍下去,男人的手就得废了。这男人要是真废了,还得养个残疾人,那将来的日子又如何是好?想到这,胖嫂不得不把刀停在半空中,骂道:“我操你祖宗,你以后还打不打牌了?”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你直接去操我祖宗。”阿胖一脸嬉皮笑脸。
人群哄然大笑。
胖嫂不得不气哼哼地放下菜刀。
可赌瘾和毒瘾一样,想要真正戒掉太难了,除非能换一个环境。阿胖自制力那么差的男人,只要逮住机会,哪怕在老婆的眼皮底下,他也会去过把瘾。胖嫂河东狮吼的次数多了,阿胖也就成了个死猪不怕开水烫。
后来,阿胖还时不时地去蓝月亮泡暗娼。
蓝月亮就在管富街的街尾,离农贸市场不到100米。和小商贩的话说,胖嫂打个盹的功夫,阿胖都可以去约个炮。
阿胖的心要往外跑,胖嫂根本就不可能管得住。
农贸市场之前有一个送货的司机在外找了个情人,老婆得知就去跟车。到了情人的住处,司机把车开到一个小陡坡熄了火停了下来,对老婆说,“车子出故障了,你过来踩着刹车别动,省得万一车子打滑,我去借个扳手。”
老婆不敢大意,老实踩着刹车没动。她哪知道男人是把车停在了情人住处附近,司机就在老婆的眼皮子底下和情人去约了炮。快活完毕后,从情人家拿了把扳手过来,装模作样在车上鼓捣了一通,载着老婆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司机得意于自己的聪明,和同行们侃大山的时候没忍住吹牛自己说了出来,在管富街一带便流传了开来。
胖嫂也有想过带男人离开这块地儿。但离开管富街,又能去哪呢?她和阿胖来自大山深处,双方的父母都还等着他们接济过日子呢。本来,他们是在山里种田为生的,可因为山体滑坡,溪边的两处大田被泥石流冲坏了。重新开垦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就是村里学校也开不起来了,为了孩子上学。胖嫂才决定拖着阿胖来城里卖菜为生的。
这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也有了些固定的客户,离开这儿又要另起炉灶,哪有那么容易的?再说就算一个地儿,等阿胖混熟了,不也还是那个尿性么?
胖嫂也想离婚,可是离婚的话也难,以她一己之力,她也支撑不了一个菜摊。做菜摊这个事,夫妻一起,才是最好的黄金搭档。
一个年长的卖杂货的阿姨对胖嫂说:“离啥婚呢?咱这底层的女人,离了婚也不见得就能把日子过好了。不如你自己把钱控制牢了,他就算想去找野花,没有钱也去不成。再说了,这些个野花也花不了几个钱,你要是真离了,他挣的钱可就都不归你的手了,更不划算。”
胖嫂想想也对,不闹离婚了。
但小商贩身上总得有一些流动资金啊,胖嫂也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了男人身上的钱。阿胖难免还是会去打野食。
胖嫂心里终究是不舒服,和男人干架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燕子替胖嫂不平的是,明明是阿胖不对,可指责胖嫂的人却不少。说阿胖这样,纯粹是老婆逼的。尤其是很多女人也是这么说的,那意思好像是自家男人优秀,并不是男人的本质问题,是因为女人有魅力,会调教。
燕子最讨厌这种女人了,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可偏偏很多女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其实再牛逼的女人,你能管得住男人的心?那心字为啥还是三个点,颗颗外蹦?正如女人要红杏出墙,男人也拴不住吧。只不过是男人天生就是攻击型选手,家里老婆再好,对外面的女人也会充满猎奇;女人则不一样,女人是防御型的,但凡男人对女人好一点,也没几个女人愿意红杏出墙。加上出轨成本不一样,所以,婚后出轨男人比女人多得多。不得不承认,这个社会对女人的包容度还是远不如男人。
唉,女人真的是太难了。管吧,是母老虎,不管吧,男人能上天。男人养家糊口不应该是自己的责任吗?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在帮女人干活似的。让男人多尽责任,却还得像哄孩子似的。
燕子不想像胖嫂那样,给自己赚了个母老虎的名声,男人却依然是我行我素。所以,燕子很多时候不得不忍气吞声着哄顾城,谁让他还比自己小一岁呢。
要不是也想在娘家挣个脸面,她也懒得去揭顾城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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