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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下)
韦伯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教会的,他脑袋里一片混乱,唯一出现的只有伊斯坎达尔的脸。他很清楚,自己犯了最大的忌讳,在应该保护自己的时候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但明知道三天后可能会有极为可怕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为了伊斯坎达尔,他不准备退却,虽然他觉得那个家伙根本不需要自己这样牺牲,但就是没有办法去想象可能发生的可怕变故。他觉得自己真是太可笑了,伊斯坎达尔可能根本就不会在意这种没有来由的危险,甚至他都不能肯定那个家伙真的来到了这里,教会的威胁说不定压根就只是在忽悠自己,但他不敢想象可能有的、百分之一甚至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不得不承认对那个男人已经有了一种根深蒂固的、完全无法清除的崇拜和尊敬,那个人的背景至始至终走在极为遥远的前面,而自己无论多努力、跑的多快也不一定能够有追上对方的机会。
在接下来的三天里,他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步未出,用一种极为认真甚至是虔诚的态度开始写信,写给伊斯坎达尔、写给自己、写给培拉。这种行为其实很蠢,他在一边写信的时候一边忍不住自嘲起来,如果教会真的要自己的命,那么现在所写的一切都不会流传到外面;如果教会不想要自己死,那么倒霉的是势必是伊斯坎达尔。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经过漫长的思考之后,韦伯最终在最后一封类似于遗嘱的信里写下了“如果可以的话,让伊斯坎达尔管理培拉”的愿望。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抹上浆糊、印上蜡封,将它放在一只小盒子里,藏在自己行李箱的最下面,但又马上将它取了出来,伊斯坎达尔根本就不可能会接受这一份“赠予”,那个男人虽然有时候傻的要命,但却是一个堂堂正正、希望借着自己的能力得到一切的人,若是真的把这个培拉送给他,说不定自己又会被重重的弹一下脑门。
他点起火,将三天里写出的所有东西统统烧了,然后饱饱的吃了一顿、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镇定,将自己打扮一新,拿着请帖走向教会。
没有人可以改变自己的决定、所有的话说出来就不会后悔,现在的自己并不是为了保护伊斯坎达尔,那个男人根本就不需要自己保护,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迎接自己的命运,无论是福还是祸,都应该自己面对,而伊斯坎达尔并不应该成为掩饰自己胆怯的借口。
他梗着脖子,昂着头看着教会外墙上的繁复花纹,那一个绕一个的圆圈、十字架、星星还有极为轻微的教职人员的歌声,让他一瞬间忘记了即将面临的、可以预见的危险。他慢慢的走进去,就如同三天前一样,在精美、华贵的走廊上漫步,周围一片肃静,没有呼吸声、没有窃窃私语,有的只有自己。
他无法预见在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充满了勇气,这可能是无谓也可能是一种无知,但他很高兴自己现在站在这里面对一切,而不是逃避,在下一刻,他推开门。
而里面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在他的想象中,自己可能会面对的是教廷的鹰犬、冰冷的镣铐,甚至想象过自己要如何抗争,但眼前这盛大的舞会却让他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与其他人的盛装打扮想必,自己就显得太过朴素了,不,甚至是非常寒酸。
韦伯低下头看了一下特地考虑到可能会被抓起来所以特地换上的平底鞋,突然觉得脸上一红。他毕竟还很年轻,虽然平时对物质需求并不大,但在这种场合下,还是觉得有些丢脸,但没有人在意这个,在场的其他人显然都已经有了交流的对象,他们在不停的窃窃私语、还不住的往韦伯这边打量。
这种露骨的目光让年轻的大公回忆起的三年前那懦弱、胆小的自己,不过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与这些人想必,自己的身份并不低于任何人,他不需要为之恐惧,甚至不需要去考虑那些人的想法,这里是教会,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被邀请来的客人。先不说主祭先生准备打什么主意,至少现在自己不会让他们小瞧。
他大大方方的站直身子,从旁边的侍者手里接过了一杯酒,极小心、有不着痕迹的在周围晃悠着,伊斯坎达尔曾经教过自己,不要在不知道状况的场合下轻易许下任何诺言,也不要给任何人足以得到自己诺言的机会,如果将这句话换成最简单的版本,那就是多看少说话。
韦伯觉得自己一直是个极为听话的人,特别是遵从伊斯坎达尔的意见,所以在面对所有朝他打招呼的人的时候,他都保持着笑容和疏离。他非常清楚,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和他是站在一个战线的,所有人都投降了宰相这边,当然也有可能其中有那么一两个被西里西亚打通了关节也说不定。
他扫视着周围的所有人,最终在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和言峰绮礼窃窃私语的主祭,那位先生显然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撇开韦伯对今天这场邀请的谨慎态度,如果单纯说主祭和言峰主教两个人的话,他更愿意相信那个优雅的主祭。言峰绮礼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个空空的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上了柴火浇了油,充满了让人无法形容的危险。
但马上他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这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一开始就尾随着他,但现在这种感觉愈发显现了出来,韦伯借着手中杯子的反光在周围晃了一圈,便在自己的右手后方看到了一张极为平淡的脸。
看在诸神的份上,这张脸可没有办法让他回忆起任何一丁点东西,韦伯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感呢?
他慢慢的走进那个人,做出只是要取旁边食物的样子,在擦身而过的那一瞬间,他大着胆子踩了对方一下,“抱歉!”
“没关系。”
就这样简单的一问一答却让年轻的大公彻底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的确,那个人自己虽从未见过,但声音却是听到过的。
三年前,在山上……那个披着斗篷,被伊斯坎达尔成为哈桑的男人。
虽然与当时相比那个人变了很多,但韦伯绝对不会忘记那个偶尔会在梦中出现的声音。那曾经带给他恐惧甚至让他觉得自己生命要到终点的人,就在自己身边,当他确认到这一点的时候,整个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这种打从心底发出的恐惧,直到现在依旧无法彻底宣泄,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为严重的问题。
哈桑在这里想要做什么?
目标是谁?
他还认得自己吗?
当年山上的事情,韦伯能够记得的并不多。伊斯坎达尔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哈桑最后到底如何,伊斯坎达尔没说,他也并没有再追问过。但伊斯坎达尔并不是会轻易放过对手的男人,在那座几乎已经成为自己老是所有物的山上,哈桑不可能轻易逃脱。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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