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时梦时醒,一大清早,谢卿琬就醒了过来,再无困意。
她看着窗外天边透出来的熹光,苦笑着想,还是到了这日,便是她再想逃避,依旧不得不面对即将要发生的一切。
穿上裙裳前,她的手最后一次拂过腰间,恍惚间她在想,时光荏苒,她如今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只是,很快,便又不是了。
今日她没什么心情,只穿了件浅雪青色折枝暗花春绸裙,远远看去,素雅得紧,那些皇兄曾叫江南顶级的绣娘为她一针针绣好的织金罗裙,则被她压在了箱底。
踏着晨间的微湿露气,谢卿琬心情沉重地向行宫中的太医所走去,今日她的脚步都比往常慢了两拍,比预计的到达时间,又多了一刻钟。
来的时候,顾应昭正在窗边捣药,见她一度面沉似水,来了也无话,顿了顿,出声安慰道:“公主无需害怕,有我在,很快就结束了,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痛苦。”
“过后再养半个月,少走动,就能恢复得差不多了。”
谢卿琬心中烦闷的不是这个,此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是默默地走进来,看着他捣药。
这药有一股浓重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光是闻着一点气味,都苦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要给谁服用的药。
顾应昭察觉到她的目光,微侧脸说:“这就是今日公主您要用到的药之一,为了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出血和痛苦,臣又将方子改进了一番,缺点便是,制备起来麻烦些,恐还要费些时候。”
“现在时辰尚早,公主不如先回宫休息,等到了晌午以后,便准备得差不多了。”
谢卿琬闻着这药味,仿佛苦到了心尖般,眉心微蹙。
她略点了点头:“麻烦顾太医了。”
顾应昭摇头道:“不麻烦,再说,此事,臣也要负几分责任。”
“若是臣当时多看几本医书,再小心谨慎些,就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公主也就不用受这番苦楚。”
“只是微臣真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小的概率,刚巧被我们碰见了。”
谢卿琬听得心中越发烦闷,她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是无用,何必多谈,徒增烦忧。”
顾应昭看了她一眼,整个人泄下气来:“公主说的是。”
沉顿了片刻后,他看着谢卿琬,目光闪烁,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卿琬发现了他这般情态,低眸看向他:“顾太医还有什么事?”
“应该算是关于公主的事,只是,臣不知道当问不当问。”顾应昭有些小心翼翼。
谢卿琬随意道:“顾太医请说。”
再有什么事,能比她当前面对的局面,还叫人烦扰?
顾应昭低下头,紧巴巴道:“公主,虽说现在孩子还很小,但若是流下来,或许也可以看到,届时,您要看看么?听说民间的父母……”
随着顾应昭的话语吐露出来,谢卿琬的
瞳孔猛缩,她骤然回首,硬声打断道:“不用了!”
顾应昭的话戛然而止,看着她一瞬间暗下去的脸色,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般,讪讪不敢再说话。
谢卿琬紧捏着手心,心绪仍旧因为方才入耳之语而颤栗不已,给她看?她只怕自己会当场晕过去。
是了,现在月份小,从理智的角度来说,应当看不出什么,但从情感的角度来说,她太害怕,万一有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在这小小的胚胎上,可以看到她和皇兄相貌共同的影子。
她怕她真的会承受不住,会感觉自己杀人了。
亲手扼杀掉了一个,像自己,又像皇兄的孩子。
谢卿琬这般想着,其实,她的思绪已经开始不对劲了,她不该进行这些不切实际,与她的决定相背的幻想,但她又实在是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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