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泽尚且双目灼灼盯着她。
断香一事操之过急,贺兰敏也不再伪装,如实所言。皑皑的三位老师,二死一伤。
她讲得很详细。
最后她道,原在你提出娶她时,就想和你说阿母的计划的。但阿母想了一下,那样与你说,你会感切不深。与其浪费唇舌,不如让你切肤深受,你方终身难忘。你的意,会溺死谢氏,累死无辜。
明明有平坦之道可走,你何必非要寻荆棘之路,让彼此为难
至此,贺兰泽终于上前,却也还是无话,只接过那盏已经有些微凉的茶,仰头饮尽。转身出了院子。
许是茶水灌得太急,他咳了两声。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越咳越厉害,他拐入自己主殿时,踩上第一个台阶,只觉眼前一片晕眩,一口强压了许久的鲜血喷出,散了意识。
他不想醒的。
因为意识消散前,他听到谢琼琚的呼唤。她喊他“蕴棠”,从尽
头处向他奔来。而在半昏半醒里,他也感受到他的母亲,泪水落在他手背上,泣声喊他“阿郎”。他若就这样躺着一睡不醒,她们就都在他身边。病弱中意志难撑,生出可笑又可悲的念头。结果,还不到两个时辰,他便清醒,睁开了眼。他先同母亲说得话,我和长意待一会。
贺兰敏挑眉颔首,带人离去。
谢琼琚在他榻畔坐下。
他虚白的面容挂着一抹极淡的笑,被缠着纱布的手伸出被褥,慢慢握上她手背,将细软的五指握在掌心。谢琼琚没有拒绝。他一直着她,笑意忽浓忽淡,未几合上了眼。
大约有半个时辰,暮色降临的时候,贺兰泽睁开了眼。
殿中点起了烛灯,榻畔的人还在,星染在烛光下,多出两分柔美和因久病后少见的光泽。
四目相对。
贺兰泽坐起身靠在榻上,长意,你他笑,又叹。他低头,似是又笑了一声,眼尾泛红,问,你想去哪天下大,其实没有太多地方是她的容身之处。
谢琼瑛还未死,她自己一身伤病。
“妾想去红鹿山。”她直白道,当日坊中作画
“那里有医者,有佛堂,是个好去处。”贺兰泽截断她的话,又问,“皑皑”他想问,皑皑是去是留。然却突然觉得无颜再问。
谢琼琚道,你很好,我本来不想带她走的。但她被吓倒了,要跟我走。贺兰泽整双眼睛都红了,只深吸了口气,继续问,你,希望我做些什么
“你这般离开,想我做些什么”贺兰泽重新道。
谢琼琚怔了怔,努力平和了数日的心境,重新乱了节奏。这个问题,该是她主动和他说的。主动说,就能显得干脆决绝些。不想,竟是他先问了出来
谢琼琚缓缓抬眸,将话滚到唇边。
然而一张口,便被赌住了。
贺兰泽一把将她捞上床榻,以口封口。
别说他红胀的眼中滚下热泪,浇在彼此灼烫的胸口,你我的是不是,如同我你,从未断绝过
“是从未
断绝,从未停歇被箍在身下的妇人如实承认,但是,不能再,放我、放你试着走另一条路”
话语破碎,唇口同身体的另一处被一起堵住。
人被携带上云巅,又坠入烟波浩渺的海洋。
天涯海角里,这一刻唯剩彼此的刻骨、融血,密不可分。风雨骤些,他额角的汗和小臂碎裂伤口的鲜血一起淌下
这日过去,又是一日。
日复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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