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在南京时,就从万和顺郡王那里听到过,”蔡贤卿捋着胡须,在他周围徘徊,“说当年使令尊遇害的罪魁祸首,便是晏温。”
“……此话当真?”叶永甲的声音有了几分颤抖。
蔡贤卿闭目叹息:“当真。”
叶永甲的眼神突然呆滞了。他首先想起了被冤杀的父亲,他是如何被柳党一步步陷害的,又是如何被柳镇年残忍地赶尽杀绝的,那口冰冷的棺材,仿佛一道牢固的印记,使他一旦想起,便眼中带血,咬牙将碎,面目狰狞。他还忘不掉的,就是这口棺材上面,曾留着老师的血,以及那日后的抄家、夺衔,陈州的变故……此事带来的滔天仇恨不仅仅是因为他父亲,还因为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叶永甲难以掩盖心中的这份仇恨,他终于按捺不住了,向书办一挥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拿纸笔来,我要一同弹劾。”
“叫晏温滚下中书省!罢免晏温!”
巨大的声浪盖过了整座宫城,数以万计的禁军拥挤在宫门前的大道上,密密麻麻的旌旗在城楼上方飘扬着,自远处眺望,仿佛看到了剑拔弩张的大战场。
官员们纷纷躲到暗巷里面,一堆人时而探头,时而缩身,一个个面如土色,浑身发抖。
“好了,好了!”其中一人忽然兴奋大喊,“钮奉相来了,咱们有救了!”他们沿着道路望去,见果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中高举着一本奏疏,向宫门方向奔驰而来。
存肇被挤在禁军的队伍里,此时更是号呼不已:“奉相!是奉相!”
“诸位肃静!”钮远勒住了马匹,那马长嘶了一声,瞬间结束了哄乱的气氛——前军不再前进,后面的兵丁看到不走了,也都停下脚步,踮起脚,直伸脖子。
“诸位,我手上拿的是弹劾晏温的奏疏!”钮远唾沫横飞地讲道,“你们如想结束现今的乱政,可随我一齐前往相府,求柳相罢免乱国之贼!还我们一个公道!”
众兵听罢,各自扔下了兵器,伴随着一声声脆响,他们微笑着面面厮觑,攘臂欢呼道:“皇上英明!柳相英明!”
“柳公,下官这封奏书来得迟了。”钮远进了相府的庭院,登时跪下,把头贴在了坚硬的石板之上,双手抬得很高,几乎接近了柳镇年的胸口。
柳镇年散着头发,微启双眼:“还是来了?”
“禀柳公,下官早就与您说过,我不能再容晏温了!”
“奏书有人联署吗?”柳镇年甚至不打算接过来看。
“共三十九人,您的‘高徒’叶永甲亦在列。”钮远咬着牙说。
“是吗……”柳镇年慢慢仰头,“事情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柳相,钮远何曾想到今日,可是木已成舟,没有办法了……”钮远哽咽着,他抬起头,双眼都饱含着热泪,“禁军闹得很凶,满朝的官员也都对那厮有意见,可谓天怒人怨。算我求您了,您还是答应了罢……”
柳镇年的眼圈红了,他望着空空荡荡的天际,心底无穷的悲哀变为了无能为力的愤怒,转而逼视着钮远:“叫晏温来!我要亲自扒了他的官服,免了他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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