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魏驹:谨尊正卿之命。
();() 智伯:据我三家扎营之所,韩公守把东路,魏公守把南路,各自看住水渠。须早夜用心,以防洪水奔突。某将大营移屯龙山,兼守西、北二路,专督开渠筑堤之事。
韩、魏见其调度有方,条条有理,各自领命辞去。智伯回至大帐,传下号令,就命拔营起寨,移军至龙山之坳;后命各营将士多备锹锸,凿渠于晋水之北,垒起高堤,坝断泉流,蓄水成湖,名曰智伯渠。
期月之后,果然春雨大降,山水骤涨,渠高顿与堤平。
智伯使人决开北面,其水溢出,竟灌入晋阳城来。
刹时之时,水声犹如牛吼,晋阳城顿为泽国。然城中虽被围困,百姓向来富庶,不苦冻馁,况城基十分坚厚,虽经水浸,并无剥损。
过数日,水势愈高,渐渐灌入城中,房屋倒塌淹没,百姓无地可栖,无灶可爨,便皆构巢而居,悬釜而炊。
赵毋恤与张孟谈乘竹筏周视城垣,但见水声淙淙,城外一望尽为江湖,再加四五尺,便既冒过城头。且喜守城军民昼夜巡警,未尝疏怠。
赵毋恤心下惊恐,于是叹道:今日方知尹铎及董安于之功!然而倘若山水再涨,阖城俱为鱼鳖,将若之何?
张孟谈:越是危急之际,常是峰回路转之时。智伯虽然多谋,然韩、魏献地,未必甘心。臣请今夜潜出城外,说韩、魏反攻智伯。主公但令诸将多造船筏,磨利兵器,准备反攻。倘徼天之幸,臣说得韩魏二家反水,智伯首级指日可取!
赵毋恤许之,嘱以多加小心,便即依计行事。
张孟谈早知韩康子屯兵东门,乃假扮智伯军士,于昏夜缒城而出,径奔韩寨。
韩虎命入,问道:智伯有何密令?
张孟谈请摒左右,然后言道:某非智氏所遣,实乃赵氏之臣张孟谈也。
韩虎闻言大惊:卿来为何?
张孟谈:我主被围日久,亡在旦夕,故遣臣假作智伯家兵,夜潜求见将军,有言相告。将军容臣进言,臣敢开口,如不然,臣请死于将军之前。
韩虎沉吟片刻,便道:有话讲来,有理则从。
张孟谈:昔六卿和睦,同执晋政,范氏、中行氏自取覆灭,今存四家。智伯恃强,以夺赵氏蔡皋狼谷之地为名,纠合韩、魏,实欲灭赵氏也。赵氏若亡,则祸必及于韩魏,公其思之。今韩、魏从智伯攻赵,指望三分赵氏之地,然韩、魏因何又割万家之邑,以献智伯?二家世传疆宇,彼尚垂涎夺之,况望分赵氏之地哉?赵氏灭,则智氏益强,韩、魏复能与之争乎?即使果能三分赵地,能保智氏异日不复夺乎?将军度之!
韩虎:以子之意,我当如何?
张孟谈:依臣愚见,明公莫若与我主私和,反攻智伯。智氏之地多倍于赵,三君同心分之,且除异日之患,世为唇齿,岂不美哉!
韩虎信以为然,遂留张孟谈于营,密召段规,与之计议。
段规前受智伯之侮,怀恨在心,深赞孟谈之谋。韩虎遂使张孟谈与段规相见,二人深相结纳,密谋叛智之策,引为知己。
次日一早,段规亲往魏桓子营中,密告叛智之计,然后说道:我主欲反智伯久矣,不敢擅便,特请将军裁决。
魏桓子:我亦恨智瑶悖慢,但当熟思,不可造次。
二人计议良久,段规辞去,还报家主。
张孟谈便知离间之计已成,潜回晋阳,归报赵襄子。
逾数日,智伯治酒,请韩、魏二将军至悬瓮山,同视水势。
智伯喜形于色,遥指晋阳城道:此城不没,仅三版矣,吾今日始知水之可以亡人国也。晋国之盛,表里山河,汾、浍、晋、绛皆号巨川,以吾观之,水不足恃,适足速亡耳。
魏驹与韩虎闻听此言,忽思自家封邑,一是安邑,二曰平阳,皆处于诸水环绕之处,不由皆有惧色。须臾席散,二卿辞别而去。
絺疵对智伯道:韩、魏二家必反,公知之乎?
智伯:何以知之?
絺疵:观其脸色知之。主公约于灭赵之日,三分其地,今晋阳城旦暮必破,二家并无得地之喜,而有虑患之色,是以知其必反也!
智伯:二氏与我正当欢然同事,彼有何虑?
絺疵:主公适于席间酒醉,失口言及水不足恃,适速其亡。夫晋水可灌晋阳,汾水亦可灌安邑,绛水可灌平阳。主公言及晋阳之水,二君安得不虑?
智伯信以为然,复治酒营中,召韩虎、魏驹饮宴。
正欢饮之间,智伯忽于席间诈言道:昨有人言,二卿将有叛变之意,不知果否?
韩虎:元帅何出此言?此必赵氏欲离间吾三人,使元帅疑我二家,因而脱祸。
魏驹:城破在迩,谁不愿剖分其土,乃舍目前必获之利,而蹈不测之祸耶?
智伯时已酒至半酣,再次口不择言:吾知二位必无此心,实乃絺疵过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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