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桂花树……”当我跑到医馆门口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桂花树四季常青,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会以绿色装点着这个冷色调的季节,可是今天,这棵桂花树没了,整棵大树的叶子不仅黄了,而且还都掉落了下来,铺落了一地的黄色,整棵桂花树看起来像个迟暮的老人,更加显得冬天的萧索,它走了,没等到我们的好消息,它就真的走了。村口的那棵合欢树也没了,可它是人为的,是不得已的,老桂花树呢,它是自杀的,但也和人有关系,它是受了舅舅的影响。可是能怪谁呢,舅舅也不知道,舅舅是因为舍不得而要把它卖给懂得照顾的人,它是因为离了舅舅而了无生趣的轻生,怪只怪世事皆有情。
“阿璇,没用的,在它知道消息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了。”
“它本可以不死的。”我们的老桂花树,再也看不见它满树晶莹,四散飘香了。
“哎!这棵桂花树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是不是被毒死了啊?”思源也赶了过来。
“心没了,命不久矣,别难过了,这是它自己的选择。”浓墨安慰我道。
“璇姐,这棵树发生了什么?”思源还在问。
“它知道要被卖了,就这样了,别告诉你爸是因为这个。”我说。
思源的聪明在于他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也知道替别人着想,更在于他遇事的淡定沉稳,“嗯,我知道了,我回去了,一会儿留下来吃饭吧。”
我还没缓过来,心里很压抑,不仅有无限惋惜,还有对大自然的奇妙的深深佩服,我们对草木的爱护,也会得到它们的反馈,它们是善良又单纯的,直到死还都想着把最好的留下来,我走到桂花树身边,抚摸着它干枯的树干,很粗糙,树皮都翘起来了,“老桂花树,走好。”我吸了吸鼻子。
“知道它们有心,回去就多对自家的树木好一点,别没事对着它们说人坏话,传递负能量,这棵树说不定就是因为你叨叨多了,才会满身负面情绪,心灵太脆弱,一不小心被伤了就一蹶不振了。”听了浓墨这番无厘头的话,我噗嗤一声,鼻涕泡出来了,这么大人了,竟然冒出了鼻涕泡,我那个突然手足无措啊,各种尴尬、好笑、愤怒、悲伤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看着浓墨也同样复杂的表情,就放声大哭了……
我是鼻涕泡泡的分界限
“怎么哭的?跟家奶说说?”家奶端着一碗肉汤进来我的房间,“浓墨说你说什么也不肯在大印家吃饭,送你回来,还不礼貌地赶走人家,吵架了?”我捂着脸不想说话,丢死人了!我在浓墨面前丢人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可现在反而自己的免疫力下降了,一想到那个场面,我就抓心挠肺地想跳楼,可是跳楼也不起作用啊,再落下个妖怪的传言就不好了,啊啊啊,我该怎么办啊?把浓墨敲失忆?哎呀,算了算了,他对我的印象本来就不好,就这样吧,嗯!不管他了!
我一纵抬起头,“没有!”虽然我说话仍然中气十足,可马上又变蔫了,要是吵架就好了,哎呀呀,我忘不了啊!“家奶,你有没有做过很丢人很丢人的事,当时就想钻地洞的?”
“璇子,先把肉汤喝了,暖和一下身体,这不吃饭怎么行,一会儿下去吃午饭,下午还要上学呢!你现在可是高三时期,关键的很呐,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家奶!”我炸毛,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回避我的问题呢,难道家奶也有丢人到不可自拔的事情,不好意思跟我说?
“璇子啊。”家奶突然放下肉汤,坐下来,郑重其事地问我:“家奶问题啊,你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很丢人的?”不记得了,最近吧,可能也不是,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呀,这是回答我的问题吗?家奶见我给不出答案,于是热心地给了提示,“是这样的啊,你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觉得某件事情很丢人的意识的?”轰——噼里啪啦,一道闪电劈在我的脑袋上,还伴随无数根箭刺向我。我咽了一大口血,才接受了家奶的印象里我终于知道什么是丢人的事实,敢情我以前干过很多丢人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我还是默默觉得家奶不会这样想我的,嗯。
她面露喜色道:“你是在谁的面前觉得丢人了啊?快给家奶说说!”
“家奶!”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哎呀,不是啦,我就是随便问问的。”我赶忙扯开话题。
“啊,是这样啊,唉。”家奶继续端起了肉汤,“来,把这汤喝了,一会儿该冷了。”她又自言自语小声说:“应该是能分辨吧,唉。”我又咽了一大口血,满满的都是泪啊。
我是不知羞耻的分界线
舅舅知道老桂花树死了之后,也难过了好长时间,它的躯干一直都留在那里,和老医馆一起作伴。
高三那年的冬天太冷太冷,加上古怪的电压问题一直没解决,空调就带不动,由于我比别人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所以,晚自习回家还要看书到很晚,家奶就怕我身体招架不住,每天晚上都要爬上来催我快点睡觉,身体要紧,可是我没听,家奶来的时候,我熄灯,家奶一下去,我又开了灯,就这样,纸总是包不住火的,她干脆就不睡觉看着我,没办法我只好睡早点,太冷的时候,家奶就会来和我睡一床,给我暖脚,我的体质冰寒,即使夏天也是冰凉的,更何况严寒的冬天呢,家奶就把我冰凉的脚夹在她的腿中间给我取暖,直到我的脚变暖后,她才会睡去,甜蜜的负担,家奶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甜蜜的负担吧,她总是过度关心我,过度紧张我,比如,我可以用电热毯,但是家奶说怕不安全,就不让妈妈买,非要自己给我人工取暖。
一直以来,家奶都是起的比我早,睡得比我晚,夏天怕我热了,冬天怕我冷了。要说我高三时候累,那么家奶就比我更累,我高三的负担重压力大,家奶的压力就更大,要是没有家奶给我创造了良好的环境,我可能就考不上大学,她在我的青春以致人生里留下了最灿烂的一笔财富。
转眼间,高三的下学期来临,我们一直在备战高考,书桌上,书本堆过头顶,卷子一天好几套,黑板上写着老土的高考倒计时,我们累并快乐着。
转眼间,四月份来临,我们要体检了。
“小璇子,你害怕吗?”费东喜那厮边咬着冰棍边在电话那头调侃我。
“怕什么啊,大不了袖子一捋,头发一扎,扫大街去呗。”这是假话,别当真,我可是一心一意要考大学的人,为什么?就像浓墨所说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当道士,就是因为小时候老头所说的,他适合当道士。我也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所有人都会给我灌输考大学的意念,璇子啊,一定要考大学啊,考上了大学,才有出路,你爸妈在城市里,你不考上大学,可怎么回去啊?璇子啊,你可是你们萧家的宝贝,也是我们村为数不多的念到高中的,一定要为我们村争光啊!唔,就是这样,小时候,所有人的目标就是考大学,虽然一路上都有人陆续退出,但是我认定了,就要走下去。现在想想,那时候多好,有明确的奋斗目标,大家一起努力,多开心。说不害怕,也是假的,浓墨那么聪明,唉……我假如考不上怎么办。
“哟,瞧你这劲儿,赶紧的,考到我们大学来!”
“我是去不了了,我要考到爸妈所在的城市。”这也是爸妈一直希望的,我十八岁了,可以回家了,在终于可以回家的时候,又考到别的地方了,也太造孽了,当然要离近点。
“那也行!我可以去你们大学旅游,你也能来我们这儿旅游!还能交换看帅哥!”她又变得兴奋起来,这家伙,永远改不了这点,先是査承彦,再是小明,现在不知道和小明怎么样了,等我考完大学再探讨这个尖锐的话题好了。
“东喜,体检检查哪天项目啊?”我问。
“抽血啊,身高体重什么的,还有胸透啊,很多杂七杂八的!你问这个干什么?”她好奇起来。
“我就是问问啊,想有个心理准备嘛。”
“没事的,很简单,去县城检查,大半天的事儿!不过有两个地点,一个是去县医院,另一个身高啊,体重什么的去的地方有点偏就是了……”
“嗯嗯,知道了,你在学校要好好的啊!那我挂了。”我放下电话。
“怎么说?”浓墨问。
“真的要抽血,还有胸透之类的,我要不要在这之前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我担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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