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们这种环境来说,高考就是我们长这么大以来的头等大事。那一阵子,无论是学校的老师,还是我们这些学生,无一不是脸上写着“高考”二字,在放假前的一个星期,那满天飞的同学录充斥的金榜题名四个字我都看吐了,于是也就没有买那个东西。就连县城里的横幅都是祝福我们高考金榜题名的。我甚至不敢看电视,因为新闻上也在报道有关高考的事情。
我变得异常烦燥,都快得烦躁症了。和我情况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和我住在一起的浓墨了,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高考的前两天,我骑我着自行车去打印英语作文,由于太过烦躁,一时分心,一头栽到一旁的水沟里去了,整个自行车头都撞变了形,身上也被磨破了皮,出了血,从医院里出来,裸露的地方基本涂上了红汞,我觉得这是凶兆,家奶安慰我说,大红大紫还不好啊,这是好兆头!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却也担心。家奶一声不吭地让浓墨弄来了一块银子,借着亲戚家的锅煮了一个整的鸡蛋,鸡蛋煮熟后,家奶把鸡蛋壳拨开,去掉了里面的蛋黄,然后用剩下的蛋白包裹住小银块,那时候我虽然已经穿了文胸,但是家奶的思想比较保守,还是让我在文胸外面穿了一层棉质内衣,家奶就用我的贴身内衣包裹在蛋白外面。
弄好这一切之后,家奶唤我过去,“璇子。”我过去之后,家奶用包好的蛋白在我受伤的关节处滚动。
“家奶,这样就会好的快吗?”我问。
家奶的手因为常年干活很粗糙,又因为年事已高而很干枯,摸在我的身上,有点麻麻的感觉,又很痒,可是家奶的手法很轻,就像小时候一样,怕碰疼我,但是,我已经感觉到家奶的力道明显不同了,她的手有点颤颤巍巍的,不像以前那么稳了,家奶年龄真的大了,我的鼻子酸酸的,家奶用蛋白滚完我露在外面的伤后,又掀开我的裤脚,“坐下,把腿伸上来。”我乖乖坐下。
家奶说:“会好的,滚完就好了,我家伢子就会平平安安的了。”
“我不懂。”我如实说。
浓墨在一旁忍不住了,“奶奶你打开鸡蛋给阿璇看看。”
家奶的眼睛弯了弯,“浓墨知道我在干什么,璇子啊,家奶交给你一个老办法。”家奶摊开手里的布,也就是我的内衣,再看里面的银块,已经变了颜色。”
“化学反应?鸡蛋和银一起反应,变成硫化银……”我的头立刻被暴了一下。
浓墨没好气的说:“你高考没问题了,运用自如。”
“难道不是?”我问。
“奶奶可不是这个意思,硫化银什么颜色?你仔细看看这个又是什么颜色?”浓墨说。
我听了浓墨的话,把银块拿在手里看,是蓝色的!不是灰黑色!不是化学反应所致。
“古老的方法,去风湿,其实家奶用这个最多的就是去邪气。”家奶笑着说。
“嗯,这个方法真的很快就会见效,不过奶奶给你去的邪气,阿璇,你现在不用怕了,邪气已去,不用怕在高考时会碰到什么意外了。”浓墨解释道。好神奇啊!“不过……”浓墨补充道:“也有会变黑的情况,这个有人辟谣说是化学反应,但是病好了怎么说?都是心理作用吗?有的小孩子发烧,用这个方法就真的好了。”
“我知道有些方法很神奇,也是不能用科学知识解释的,知识,我的第一次反应就是化学反应嘛!不过这个方法既然能祛风湿,家奶,我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我问。
“我给别人去过啊,只是你没看见罢了。”家奶回答。
“那这个银块怎么办?一直蓝下去?”废了?
“这里没用材料可供我们用,阿璇,这得带回家才能去除蓝色,用灶灰去洗就能去掉。”浓墨说。啊,原来如此,这个方法这么好用,我可得记着,煮熟的鸡蛋白加银,在患处滚动,可以祛风湿加邪气,之后变了颜色的银也能用灶灰洗掉。
去过邪气之后,虽然伤口依旧红红火火,但是……我真的没再栽沟里去o(╯□╰)o希望这是家奶的作用……
最终,我是满身露着红汞去考试的,腿还是一跛一跛,然后和我在一个考场的同学看到了我这个惨状都以讹传讹,我听到的最惨的版本就是我在高考当天,烈日炎炎,在路上被车撞了,满身是血的冲进了考场,考完试之后在医院一直躺到分数线出来然后满血复活。
各种版本伴随着我的录取通知书一直流传着,我就成了一个大神级别的人,当然,也有人说我脑子并不好,考了个好大学肯定是被撞的,智商一下子上去了,说我就是踩到了狗粑粑而已。好吧,即使,我踩到了狗粑粑,我也咬着苹果表示我踩了也是我幸运,因为……我如愿以偿地考上了爸妈所在的城市!另一个原因嘛就是……据别人的视野来说:老萧家一双儿女双双靠近了好大学啦!我摇着舌头补充一下:我们在一所学校。
在考大学之前,我认为,凭我的额学习成绩,考上爸妈所期望的大学,比吃粑粑还难,可是,他们希望我考上,因为我终于过了十八岁,再考到别的地方去,简直就是折磨他们,这是我妈重复一千遍的原话。听考上的学长学姐说什么考大学很简单,可是我就觉得这么难呢,尤其是上好大学,等我考上了之后,我也想臭屁地摇着脖子说:考这大学不难,真的,因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考上的,那两天就像梦一样,我过的挺惊悚的,跟浓墨比起来,我简直就是浑浑噩噩,总之,挨过去了不是。接下来,就是摆酒了,由于我们家是双大学生,所以摆的喜酒就跟结婚似地,我妈那欢脱的性子还特地把我和浓墨的相片放的大大的,摆放在酒店的门口,就差穿上婚纱了。
此时,酒店的喜台上站着一男一女,没错,人物,主持人:我妈,人物:我,浓墨
我妈大笑了一声,“今天是俩孩子的大喜之日!”一滴汗默默地从我的额头上滴下,妈,您措辞能不能注意一点,这酒店可是开放式的,人楼上还真的有结婚的好吧,人家会真以为俩穿着无趣的人在举行婚礼呢。
我妈的爪子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家闺女。”我颤抖了一下,别啊,别搞得跟婚庆一样好么。“打小就由我妈带大。”妈妈的手指向坐在最前面的家奶,家奶凹陷的双眼中带着泪花,“我妈为了这孩子可是操碎了心,今天,终于要交还到我的手上了,孩子已经从那么点儿大变得这么大了。”妈妈又拍了下我的肩膀,“不知道要操多少心,才能把我闺女养成这么可人。”我又颤抖了一下,老妈,别这样裸的夸奖我。
“我把孩子放在这里,也是迫不得已,今后,她就要回到我的身边了,我妈也终于不要再操心了。”妈妈这样说着,我看见家奶的头低了下去,舅舅在一旁拍了拍家奶的背。这一刻还是来了,虽然我早知道我总是要走的,要离开这个养了我十八年的小镇,要离开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家奶,要来开我亲爱的善良的舅舅,虽然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那毕竟还有十八年啊,这十八年都过去了,我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儿长成了现在的模样,我已经比妈妈高了那么多。
我一直以为十八年很远,在我小的时候,我希望可以尽快地和爸妈团聚,也羡慕别人完整的家庭。那时我一直认为十八年很长很长,几乎看不到尽头,我不能想象,我是怎样长成这样的,是什么时候长的?家奶说小孩子是夜里长个子的,我信。可是这一点一滴,竟然堆积出了十八年,我好像看不见这样的变化速度,不知不觉中,我就变成了大人。可是仔细想想,我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家奶脸上的皱纹是越来越深了,她的头发已经几乎全白了,她走路的速度早就慢了下来,她这几年也不常挑菜去卖了,她的牙齿也在一颗颗掉光,硬的东西根本咬不动,这些都是伴随着我成长过程中发生的啊。转眼间,家奶都老成这样了,她都老成这样了……我真的相信,十八年了……我也真的要离开这里了。
“这边这个,也是我家的宝贝,浓墨,是我家璇子的好哥哥,有浓墨在,我就可以很安心地把璇子交给他。”我妈继续说,把我从悲伤的情绪中拉了出来,这怎么又跟结婚似地!
一番酒席一番忙,忙过了我和浓墨喜宴,啊呸……是各自的喜酒之后,爸妈就没以前那么快走了,因为,他们是来接我们过去的。在小镇的最后几天,过得很快却又很漫长,出发的时间定在酒席那天的三日后,这期间,我一点也不想提走的事,外面的世界我不是不向往,只是这个小镇曾经充当了我十八年的世界,家奶就是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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