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文学

蛇和电视机很难说到底谁更擅长捕猎（第2页）

安妮脸上好整以暇的妩媚笑容瞬间被有些措手不及的防御性礼貌微笑取代，她的脑袋歪了45°，就像不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一样：“——‘引……擎’？”

“Yessss.”用嘶嘶的声音拖长尾音的潘修斯爵士把她带到了那个不知为什么就是没法重新恢复运转的老式引擎边，好笑地看着她一脸迷茫地拿起旁边放着的扳手端详研究，重复道，“引擎。”

安妮看看扳手，又看看这巨大的装置，不明所以地绕着它走了两圈，然后又在它正前方停下脚步，左右来回偏着脑袋，看起来已经被它弄晕了。而毒蛇爵士，则只是在她身后看笑话一样抱臂靠在控制台边，吐着信子明知故问：“Weeeell?你能修好吗？又或许我可以吃我的人类早午餐了？”

背对着他的人类邮递员没有回话，只是把脑袋回正，盯着这老式蒸汽造型的引擎一会，接着猝不及防地操起扳手就对它狠砸了一下。

“WHATTHEHELL?!”瞬间从控制台上弹起射向人类的潘修斯爵士死死缠住了这个临死前想拖他的引擎一起走的人类，恼怒地把扳手从她手里抢走并掐住了她的脖子，“好了，年轻的小姐，你刚刚敲响了你的丧钟，我会……”

引擎恢复运转的轰响打断了他的狠话，也让潘修斯爵士盛怒中展开的头发掉了下来，和他的帽子一起呆滞地转头看向自己尝试了很久也没法修好的引擎，许久才怔愣地回头看向在他放松的指爪间喘气的人类：“……你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但原来他们的发光盒子——‘电……视机’，我想是这个东西，无法正常工作的时候，我都是这么让它们恢复正常的。”被毒蛇的蛇身重新放回地上，再次死里逃生的人类邮递员耸了耸肩，“我猜是我运气好吧。Aluckyknock?”

“Hummm……”

“以及，我刚才听它的声音总感觉在它左边里面有什么东西松了，或许我们需要替换更新，否则它可能撑不了太久。”

将信将疑地打开引擎左侧盖，在人类“再里面一点”“好像在稍微右上一点的部位”这种模糊不清的指挥下找到那个不稳定的独立蛋形水泵的潘修斯爵士拿着已经变形的固定螺丝钻出来质问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说实话！”

人类邮递员脸上还是那副谦逊而礼貌的笑容：“Aluckyguess，我想是的。而现在，尽管我已经为您修好了这个引擎，但我想我应该建议我的头号VIP——也就是您——要购买一些新零件了？您有任何推荐的店铺吗？”

……

被毒蛇恶魔用一根被密码锁锁上的项圈牵着走在这个阴沉的街区上的人类邮递员好奇地张望着，并总是对向她投来各种含义的目光的恶魔友好而礼貌地打招呼、甚至试图分发她愚蠢的名片，这令潘修斯爵士不得不停下来好几次迁就她过分的好奇并拔枪赶走那些如此觊觎她以至于打算对他动手的恶魔。

“你们的发光墙——电视机上只有这一个人。”又一次停下脚步看着街边橱窗里陈列堆放的电视机，里面放着各种广告，但里面的主角都是同一个电视机恶魔，“他是谁？”

“他是沃克斯，掌控着这个环的媒体行业的领主。”本来不耐烦的潘修斯爵士在看见对方问的对象正是自己想要追赶的目标人物时耐下了性子，“总有一天，我的科技也会让我成为这样的领主。”

“啊，我相信您肯定会做到的。”

“我当然会。所以现在，别耽误我的时间，小姐，快走！”

被毒蛇恶魔催促地扯了扯脖子上的绳子的邮递员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电视机填充的橱窗，在毒蛇再次扯那根绳子前转身跟上了他，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一瞬间从广告里同时看向她的电视机恶魔得意的狞笑。

“你是想欺诈我吗，先生？”抱臂的毒蛇对店主刻薄地点评着，或许他现在没有领主那么强大，但在普通的恶魔之中，他绝对具有一定的威严，“它们不是天使留下的东西，而你把它们卖得像是大天使的长枪。”

“我-我……但是……”

“而且别想用这些破铜烂铁糊弄我，我知道你还收集到了更多珍贵的零件，把它们展示给我。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把它们对我藏着会有什么代价。”

在潘修斯爵士对店主施压时，一直安静在他身边旁听的人类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身抬头看向天花板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歪了歪脑袋，好像在揣摩那是什么东西。而正在这监控另一端的电视机恶魔则对此露出了笑容，开始确认自己在下一个会议前有多少时间可以玩这个小小的游戏。或许他能给瓦伦提诺一个惊喜，打动他，让他允许自己先尝一下这个人类还完整的时候的滋味，而不是在她被飞蛾恶魔或者薇尔薇特玩坏之后。

又或许他可以瞒着那只蛾子，和这个人类有一点小小的乐趣。

另一边，从摄像头上收回视线的人类邮递员回头看了一眼还沉迷在自己的“科学”世界里的潘修斯爵士和他的蛋妖手下们，随手拨动了一下脖子上的密码锁，停下的数字正好就是正确的密码。她轻轻把它解开放在了柜台上，转身沉默地向另一边的员工出口走去。

这是一个贩卖各种科技零件的小街区，几乎在每个橱窗甚至垃圾桶里都有一些被淘汰的屏幕。安妮在走过来的路上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但当每一个亮着的电视机屏幕里的广告主角都暂停了手里的工作，用诡异的笑容和眼神跟踪舔舐着她的时候，这毫不掩饰的恶意催她逐渐加快了脚步，开始小跑起来甚至急奔，试图找寻一个没有被这些电子的亮光充斥的角落。

她最终找到了一个，一个小小的巷子。它的尽头是一堵墙，旁边的店铺都已经倒闭，它们的废物暂时被堆放在这里，被几轮拾荒者的搜刮拿走了所有还有最后一点价值的东西，但是留下了一个只有屏幕还完好的老式电视机。

顾不得上面有多肮脏，靠在墙上平复自己喘息的人类邮递员的注意力被突然响起的雪花音吸引。她屏住呼吸，侧头看向声源：那个突然亮起，正播放着模糊古老的捕兔纪录片和“runrabbitrun”的音乐的电视机。人类歪了歪脑袋，谨慎地向它走去，把手摸向机身后面的电源线，用力一扯——但那上面什么都没有连，甚至连末端都是断的，这让她再次困惑地向另一个方向偏了偏脑袋。

也就在这一瞬间，电视机上的音乐和画面和开始时一样突兀地关闭。但这并不能给她多带来几秒的安心，因为另一个带着静电噪音的声音调笑着从巷子口响起：“这可真新鲜，主动接近一个恐怖的电视机。你知道，如果这是什么恐怖电影，你的结局可不会太好。”

深吸一口气，转身看插着西裤口袋站在巷子口的电视机恶魔，人类邮递员笑了起来：“啊，你好啊，如果我没有猜错，您应该是沃克斯先生吧？抱歉之前的慌乱，因为这种情况在人类世界不是很常见。我听说过你的很多事情，你是我最喜欢的领主，能和你做交易是我的荣幸。”

“噢，多有礼貌的一个女孩啊——但我想你跟Val也是这么说的，对吧？”深蓝的屏幕上的笑容随着对方笑容的减少而增加，沃克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前端为蓝色的霓虹爪尖的左手，“Yeah，我和Val走得很近，也是yeah，我要把你带回去给Val.你真的让他很生气，小姑娘。”

没有更多的寒暄，直接踩着被遗弃的废品翻身上墙越过巷子尽头的高墙的邮递员矫健的身手让还站在原地的沃克斯低笑了起来：“Mymy，多有精力啊。你可真像一只小兔子。”

靠着大包做缓冲在巷子另一端着陆的邮递员回头看了一眼，没见到那个身着西装的电视机恶魔爬过来的踪迹，这让她挣扎着爬起身，却立即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个垃圾场。

一个废弃电子产品的垃圾场。

无数报废的电视机堆积成山，并且在同时亮起屏幕，开始在拔腿狂奔的邮递员身边播放那不知多久以前的围猎野兔的纪录片和带着雪花杂音的儿歌：

“RUNRABBITRUN，RABBITRUN，RUN，R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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